顾修竹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了一下，先分神安抚徒弟，道：“让他赔你。” 趁着阿杨不注意，顾修竹拿眼刀杀玉罗刹。 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时候吗？这么大把年纪了，不请自来时还往人房梁上蹲。 不过也确实没想到阿花居然把东西往房梁上藏，可惜了那好酒，全喂了地板。 玉罗刹表现得像个好脾气的老实人，笑着应下，惹得顾修竹又回头狐疑地看他，疑心这臭小子死性不改，又给自己挖坑。 玉罗刹倒没想到他表现得太好说话反让顾修竹不习惯，顾修竹总算出山，确实当庆，既然对方喜欢，他自然不会吝啬几坛陈年的好酒。 顾修竹随意对阿杨介绍道：“玉罗刹……啧、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整这花里胡哨的名号(小声逼逼)……当年我们平辈相交，你……” 说着他一顿，莫名笑了一下，又道：“算了，你直接叫他这个名号也行，随意称呼吧。” 玉罗刹倒是不在意，看顾修竹出来，就在一边的石桌上随意坐下，慢条斯理地剥之前一直抛着玩的菠萝果。 阿杨不清楚师父和玉罗刹的渊源，只觉得师父对玉罗刹的态度怪怪的。 阿杨原来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师父分享，对玉罗刹也有不少疑问，但因为对方是师父的客人，只好做出一副“师父想要炫耀徒弟时专用模式（武林版）”，等师父发话。 但师父却随意打发阿杨，让他自己玩去了。 “这不是什么需要需要招待的客人，你自去顽吧。” 阿杨看了看玉罗刹，又看了看师父，临走前还把手上的菠萝果塞给了师父：“一次别吃太多，记得给我留两个，我出去顽去了。” “去吧去吧。” 打发了徒弟，顾修竹才慢悠悠走到树下的石桌边，从盒子里摸出一个菠萝果，也不吃，只是拿在手上。 因为玉罗刹的存在，他辞官前的那段记忆格外鲜明，以至于看到故人，第一反应还是“他不会又给我找事了吧”，浑身抗拒，就差写张字条，上面提着“莫挨老子”。 那是玉罗刹还不过二十出头，除了最后一次他真的干得过火了，一般顾修竹是不至于亲自动手揍小辈的，偏的玉罗刹好几次都差点破了他的好修养。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下去又手痒了。 “你的徒弟，倒有几分意思。”玉罗刹不走心地寒暄。 “他还有得长呢。”顾修竹说起自己一把手养大的崽，态度缓和了几分。 “你来京城做什么？”玉罗刹这个名字和京城两个字放在一起，想着就让顾修竹脑仁疼。 “就不能是为了见见故人？” 顾修竹嗤笑，显然是不信，嘲笑玉罗刹连这个敷衍的理由的不走心。 “上赶着来替人背黑锅，莫不是真的栽在谁的石榴裙下了……”顾修竹说起京城最近的乱象，一句话刺了玉罗刹两次。 玉罗刹冷笑，却不是针对顾修竹。 从来都是玉罗刹让人背黑锅的，被甩锅当靶子还是头一回，更可恨的是朝廷居然还误会他的动机是石观音，真的是让玉罗刹感觉像沾到苍蝇一样恶心。 玉罗刹不痛快了，顾修竹就舒服了。 许是因为见过了阿杨，玉罗刹忽然有兴致和“老朋友”说说自己的儿子。 “我来京城，是因为我儿子最近在这里，我来看看他。”说起儿子的时候，玉罗刹脸上柔和不少，连方才讥讽的笑意都变得真实。 顾修竹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微妙，既有点感慨于你居然都会有儿子，又忍不住揣测你这样的人养出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屑。 “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不需要以我的孩子的身份而活，独立长成了非常出色的样子。”玉罗刹的语气仿佛在谈及一个不可思议的杰作，他的话中有几分顾修竹过去从未见过的，甚至可以被称作“自豪”和“温情”的东西。 “是吗……”说起孩子，顾修竹和玉罗刹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虽然之前是师父单方面的有意见），顾修竹对玉罗刹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终于把他与二十多年前那个净给他找事的死孩子的刻板印象割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