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灵鉴揪出来的那个残魂,仙官们因祸得福,谒见早早的结束了。 灵鉴对那残魂颇有兴趣,几乎冲淡了些道君不准她归隐而产生的怨念。 一个凡人残魂能突破天界禁制来到月宫实在稀奇,灵鉴当即决定亲自调查。 这其实有些大材小用,但她如今是月宫之主,她的话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心思各异的掌事仙官们只能离去。 霄云殿的西稍间。 被残魂藏身的小仙官穗玉一问三不知,她是真的灵力低微,没有发现过任何异常,灵鉴问了几句话便让她回去了,转而专心审问那残魂。 她伸手收回涤妄,残魂被放开却依旧是一团混沌。 见他不愿现形,灵鉴伸出手隔空一抓,一枚棋子大小的玉石便从那团混沌中飞出,稳稳落入她手中。 玉石离身,残魂终于化作凡人男子模样,他瘫坐在地气息微弱,如果不是竹牧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的面容,还以为地上只是一具没有灵识的躯壳。 “说说看,你为何潜入月宫?”灵鉴端坐在书桌后,垂眸问道。 竹牧在一旁执笔记录,但半晌过去,等不到那残魂一句回答。 灵鉴却也不急,她把玩着手中玉石,“你能隐藏气息不被发现,无非是靠这枚仙气所化的棋子,但棋子离身后,你一个残魂若无鬼气滋养,撑不了多久。所以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可以陪你耗着,只是我有的是时间,你却不一定了……” 大概是在军中审问那些穷凶极恶之辈残留的习惯,她一字一句虽然说得清楚平缓,但意味深长的语气却让人听着周身发冷,残魂不自觉抖了一抖。 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找的不是你。” “哦,”灵鉴眉毛一抬,“那你找的是谁?” 残魂心一横,道:“我要见月老。” 灵鉴撑着下巴,“你要见哪个月老呢?” 残魂听见这话终于抬头,但他不敢和灵鉴对视,视线飞快扫视过半个大殿之后,他将目光落在了竹牧身上。 这仙官手持玉笔灵书,看打扮样貌像个文官,也似乎好说话些。 灵鉴看向竹牧,竹牧立刻会意,向那残魂解释道:“天上月老有三,凡间月老有六,九位月老各司其职,你要找的是其中哪位?” 残魂哑然,他除了知道那位是月老,其余一无所知,“我记得他的模样,他须发皆白,带碧玉冠……” “神仙面目多变,你见到的并非他的本相。” “怎么会!”残魂先是呢喃几句,随后眼珠一转,“那都让我见一见,即便我认不出他,他也能认出我的。” “若他认不出,你待如何?” “他是神仙,怎会认不出我?” 这话问得竹牧一愣,灵鉴接过话,“正因为他是神仙,仙途漫漫,许多人和事于他才是过眼云烟。” 她说到最后又仿佛叹息,令人无端伤感,残魂听了她的话,身躯仿佛又黯淡几分。 大概是觉得求助无望,残魂蜷缩在地上,竟哭了起来。 眼前这孱弱的凡人残魂,连问心这样的仙法也无法承受,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等他哭完。 残魂越哭越凶,涕泗横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灵鉴不再管他,抬手示意竹牧靠近。 “这枚棋子可曾见过?”灵鉴指着桌上的玉石棋子,“或者说有哪位月老是爱下棋的?” 下棋并不是什么罕见喜好,竹牧遍寻记忆并没有头绪,但却想到了其他办法,“元君可能看出这仙气五行所属?” 灵鉴不假思索,“属水。” 属水的话,只有两位月老,竹牧想了想两位神君的做派,推测道:“是戚楳神君的可能性大些,只是……” 这名字听着耳熟,灵鉴略一沉思,“可是四年前陨落那位天月老?” 竹牧点头。 戚楳神君原是月老之首,四年前旧伤复发药石罔效,最后灵归天地,这在天界不算小事,灵鉴在军中也有所耳闻。 “能确定是戚楳神君吗?” “五行属水的月老只有两位,另一位不像……是会赠凡人仙气的神仙。” 竹牧说得含蓄,灵鉴却听出些别的意思,另一位月老许是清高孤傲、不屑与凡人来往。 灵鉴又看向哭累了瘫成烂泥模样的残魂,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这枚棋子想来是你说的月老所赠,但他已灵归天地,你见不到了。” 她的话无异于断了残魂所有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