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晏一怔,瞳孔微缩,语气不可置信:“殿、殿下,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得到李昭好脸色,谢时晏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脑子嗡嗡地,内心如烟花般绽放一般,方才那浓烈的醋意顿时也烟消云散。 他尽力压起上扬的嘴角,矜持道,“殿下谬赞了,晏实不敢当。 不过区区不才,比那小子却绰绰有余,那等毛头小子,他,他知晓什么……” 此刻谢时晏侃侃而谈,不像朝堂上少言威重的丞相,倒像年轻的小郎君,因为心爱的姑娘多看了别的男人一眼而愤懑不平。 又像个开屏的公孔雀,全力显示自己身上的每一根华丽的羽毛。 如此,倒像几分他年少的时候。 他虽是个文人,但却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新婚第二年,他不再冷眼相待,他们关系逐渐缓和。床榻之间,描眉之乐,他们也曾有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 夏日酷暑难耐,父皇赐她京郊别院避暑,谢小郎君最喜欢的,便是傍晚带她出去纵马——番国进贡的烈性汗血宝马,他足足训了两个月,无数次被摔下马背,摔的鼻青脸肿,也不说半个疼字。 她每晚为他擦拭药酒,冷白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她心疼的几乎要落下眼泪,扑到他怀里道:“郎君,那么多好马,换个温顺些的可否?何必日日受这罪。”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 后来有一日傍晚,她还在为他缝制里衣时,他一脚踢开帘子进来,不由分说把她拉出去,一个利落的侧跃,稳稳坐在马背上。 他朝她伸出手,眼底是压制不住的雀跃,“公主,走,我带你看日落。” 太阳西沉,夕阳将云染成凄艳的红色,映衬在群山叠嶂中,落日余晖撒在他清隽的侧脸,半明半暗。 他就那样望着她,平日里清冷的眉眼舒展,狭长的凤眸弯弯,含着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 那晚的日落很美,他带着她,看遍漫山遍野的山花。傍晚回去,她摸着自己为他编的花环,偷笑。 “我明年还要为郎君簪花。” 可惜后来她去了多雨的黔州,那里经常半个月见不到几个太阳,更别提日落。 她再没见过那么美的夕阳和山花。 李昭忽然很好奇,“谢时晏。” “嗯?” “我不懂你。” 李昭轻声道:“你不必这样,你知道的,我如今……只有你了。” 她不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什么,或许是怜悯,或许是愧疚,可她什么都没有了,唯有靠着他的施舍才能在京都活下去,若他如从前一样冷漠,她断不会打扰他,可他又偏偏对她那么好。 仿佛情根深种。 可若当真如此,他当初又为何不闻不问六年,任她在黔州自生自灭。 李昭闭上眼,她好累。 她好像从来都不懂他,过去是猜不透,如今是不想猜。 可她此时却偏偏需要他。 她需要他帮她翻案,需要他帮她摆脱那个风雨的牢笼,她不能让她的安儿一辈子待在那里。 为此,她愿意顺着他,甚至哄着他,陪他演一场破镜重圆、郎情妾意的戏码。 李昭垂下眼眸,轻轻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朱唇轻启:“君如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依然韧如丝。” 却绝口不提,磐石是否无转移。 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头脑,谢时晏的手掌微微颤抖着,眼底是抑不住的激动。 他就知道!他的公主从来心软,就算生他的气,也不忍心舍弃他! 他心潮澎湃,想说很多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盯着李昭的发顶,一字一顿承诺,“公主,这一次,晏定不负你。” 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再也没人能让他们分开,他会倾尽他的所有,护她一世安康。 谢时晏深吸一口气,起身猛然灌了一口凉茶,清冽的醇香涌入喉头,沁人心脾。 这一刻,他觉得人生乐事,什么金榜题名,什么洞房花烛,都不如他此刻来的快活。 蓦然,他想到了九年前的新婚之夜。 他们的开始其实并不愉快。 他被迫尚公主,少年傲气被皇权踩在脚下,新婚之夜,所有人都在笑,他们灌了他很多酒,他冷着一张脸,来者不拒。 等到宾客四散,他走到那间挂满红绸到新房,已经醉了八分。 喜娘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喜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