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缓缓起身,走到台阶下方跪下,语气不卑不亢。 “早在六年前,谢相爷一纸休书,让我沦为满京城的笑柄。我就与他恩断义绝,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这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事。如今让我这个被休弃的前妻去劝他另娶……娘娘恕罪,自古没有这样的道理。” “呵。”皇后冷笑一声,“你这个被抛弃的下堂妇,千里迢迢赶到京都,却贴身带着前夫所赠的定情之物,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皇后缓缓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昭,啧啧道: “我真没想到,六年了,居士侍奉菩萨整整六年,居然还想着靠过去那些风月旖旎去前夫跟前卖弄风情,堂堂天家皇女,你怎么就这么—— ——这么自甘下贱!” “你不愿意答应本宫,难道还着想凭借那微弱的旧情和谢相破镜重圆?别做白日梦了! 就算相爷可怜你,你难道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夜半清明,你有什么面目去见死去的废太子? 自己的嫡亲姐姐,为了荣华富贵,和杀害自己的仇人同被而寝,废太子若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伤心啊!” 李昭的脸色蓦然苍白,瘦弱的身子虚晃一下,似乎支撑不住身体。 皇后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初废太子被射杀于东掖门,正中胸口的那支箭,正是出自谢相。” “上苍保佑。多亏了相爷,我皇才得以诛杀叛党,御极天下。后来圣上问他要什么赏赐,你猜他说什么?” 李昭木然道:“不外乎辅佐圣上,光耀门楣云云。” 皇后诧然:“你就不问他有没有提起你?” 李昭不用问,她知道。他们做了三年夫妻,他的抱负,他的宏图之志,她都知道。 她也知道,儿女情长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旁人道谢时晏平叛有功,的了圣上青眼,从此一路青云,却绝口不提他到底做了什么,她也从不敢深想。 原来竟是拿她兄弟的命在填。 李昭痛苦地闭上了眼,弯下腰,把额头贴在地面上,“娘娘恕罪。” 她再不愿意说话。 皇后冷哼一声,骂她不识好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皇后走了,她要操持晚宴,只留下一句——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 从巳时到申时,她就那样跪在殿里,云蕙急的眼团团转,终于在宫女换班的时候找到一个机会,偷偷给李昭递了一块桃酥——幸好她贪吃,袖子里常备零嘴。 李昭以手掩面,悄悄吃东西的时候,云蕙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道:“相爷不是说都打点好了么,皇后娘娘为何、为何这样……” 李昭脸色依然苍白,她看看天色,轻声道:“差不多了。” “啊?” 李昭解释:“晚宴快开始了,皇后会让我赴宴的。” 如她所想,谢时晏和皇后达成了某种交易,皇后助她在宴会上露脸,算她重返皇城交际圈的开端,她方才敢硬气地顶撞皇后,她在赌,就算她拒绝皇后,她也会帮她。 果然,日暮西垂,有嬷嬷过来,仰着脸用鼻孔看人:“居士,皇后娘娘开天恩,允您参加今日晚宴,谢恩吧。” 李昭起来的时候,腿都跪的没了知觉,勉强靠着云蕙才不至于倒下,对着刻薄的嬷嬷,她并没有露出怨恨或者屈辱的神色,只是淡淡点了头,跟着引路的宫女。她走的很慢,腰背却挺得笔直。 她赌对了。 宴会上,皇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她高高坐在上首,像个慈眉善目的菩萨,不仅让人把李昭的位置安排在身侧,更是赐美酒,赐佳肴,和命妇说话间也会提上李昭一嘴,让她不至于被冷落。 宴到中途,有命妇吃醉了酒,做出了失态的事,皇后没有计较,反而令宫女把人搀扶下去休息,一团和气地说:“今日本就是家宴,各位夫人不必拘谨。” 俄而,她又有些伤感,“可惜,圣体欠安,不能与诸位一同行乐,实在是一大憾事。” 说罢眼中莹光闪烁,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众人纷纷安慰,看得出来,皇后在命妇中威望很高,要不是膝盖还隐隐作痛,李昭当真以为她是个贤后。 皇后看了看李昭,“每年除夕夜,圣上总念叨家齐方可平天下,如今居士千里迢迢赶回京,圣上却……嗳,世事无常。” 李昭适时接话:“娘娘厚爱。” “我当日夜诵经祈福,祷告上苍,祈求圣上安康。”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剑拔弩张。觥筹交错间,她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