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和云蕙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 最先是云蕙反应过来,压着声音骂道:“呸!什么玩意!” 堂堂公主殿下竟然被丞相传去“问话”,简直不成体统! 李昭愣了一会儿,倒没有云蕙那么愤懑,她淡淡地点头,给了云蕙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着仆人离开。 一路上,李昭面色如常,心思却百转千回。 一会儿想谢时晏有什么目的,一会儿想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如今权倾天下的前夫,一会儿想那根倒霉的白玉簪……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李昭的心越发紧绷,待终于尘埃落定、见到真人时,她反而镇定了。 庄严古朴的厅堂内,谢时晏高高端坐上首,下方坐着两列官员,左侧是穿着藏青色官袍的,她认得,是礼部。右列的官员更年轻些,皆身着绛红色官服,腰间缀着烫金的令牌,赫然一个大字——“刑”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下人的意思——问话而非叙话,礼部和刑部的人都在,显然是为了贡品失窃的大事,而谢时晏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和她相见,当着一众官员的面,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是她自作多情了。 谢时晏起身,从上阶踱步而下,停在离李昭三步远的位置,微微低下头,缓声道:“公主万安。” 李昭侧身,避开他的礼。把那晚对侍中的说辞又复述一遍,说自己是世外之人,因感念皇恩,带发修行,如今道号玉真,以居士相称便可。 谢时晏微微颔首,却道:“公主一片赤诚之心,臣等敬服。但礼不可废,您是先皇的嫡出血脉,更是我朝之嫡长公主,如今圣体欠安,我等臣下再怠慢公主,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各个如梦初醒,马上附和起来,一个个给李昭行礼,言语之间甚是恭敬,仿佛忘记了当年的谋逆案一般。 而李昭,作为这场戏的主角,冷眼看着前倨后恭的官员,和一脸道貌岸然的前夫,一时觉得很可笑。 在来京的路上,她曾想过很多种可能。 或是装作不认识,各自安好;或许是相逢一笑,互相给个体面,或许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但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在一群人或审视或看热闹的眼光下,虚伪地说着恭维圣上的话,把她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苦涩的药味儿在喉间翻涌,她又咳嗽起来,用帕子捂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时晏挥挥手,马上有人看茶,他走到她身边,弯腰递给她。 李昭却没立刻接,只低声道:“有劳相爷,老毛病,您见笑了。” 谢时晏眉头一拧,目光凌厉:“老毛病?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一言不发,闷声把茶盏硬塞进了她手里,不知道是不是李昭的错觉,他好像有些生气。 生气? 李昭苦笑一声,自己身体不好,他生的哪门子的气,难道气自己方才没有接茶盏,让他丢了面子么。 也是,谢小郎君向来是十分傲气的,从来都是他给别人甩脸子,哪儿有别人拒绝他的份。 天可怜见,她方才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真不是故意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正在她准备找补两句的时候,谢时晏已经回到了上坐,开始问起贡品丢失案件,再没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李昭支起耳朵听着,现在刑部关押了一批人,相当一部分是皇室宗亲,虽然大多和皇家一表三千里,但到底姓李,刑部不敢上刑,到现在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宗亲即将前往大相国寺祈福,到底是留还是放,刑部拿不准主意,在等谢时晏裁夺。 谢时晏想也不想,当即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偷盗贡品。继续审,刑部不行就让大理寺去,再不济还有关素卿,不管用什么手段,三日后我要看到结果,诸位大人,切忌妇人之仁!” 下面官员连忙低头应诺,李昭却越听越心惊:原来谢时晏的权力已经这么大了么? 她一届女流也听说过关素卿,虽然名字很好听,却是个实打实的活阎王,以刑讯闻名,据说没有犯人能从他手中过一个时辰,听他的意思,是准备用刑了? 我朝素来刑不上大夫,他谢时晏一介下臣,公然对皇室宗亲用刑,而周围人竟见怪不怪,十分顺从,就算往上数一百年也没这种荒唐事。 再看这群鹌鹑似得官员们,李昭扫了一圈他们胸口的补子,大多是孔雀、云雁之流。他们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官从三品或者四品,既不会职位太高引人注目,又偏偏是实权官职,朝廷的中流砥柱。 她有些凝重地看向谢时晏,她那同父异母的皇弟,可从来不是个心胸宽大的帝王,他能容下这样的权臣吗? 她想的入神,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战火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