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京以来李昭以第一次发病,来的尤为猛烈,整整发热了三天,才在摇曳的烛光中清醒过来。 云蕙打湿了帕子,一边给她湿敷一边咒骂李氏兄妹,骂他们不识好歹狼心狗肺,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李昭忽地笑了,说道:“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如今梦醒了,才发现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佛祖云:但所有相,皆是虚妄。是我着相了。” “什么相不相的!”云蕙听得玄玄乎乎,只道:“我只知道您再不吃东西,就要饿脱相了。” “糟糕,我的粥——” 小丫头一惊一乍跑了出去,李昭笑了笑,撑起身子,把冒着热气的汤药一饮而尽。 是她想岔了。什么面子,什么旧情,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何必在意这些虚妄的东西!本次进京本就凶险,她无甚所图,只求捡一条命,为她自己,为千里之外的那一份牵挂。 李昭撑起身体,乖乖喝着熬的糜烂的肉粥,盘算道:“我们带的银钱可够?” 她们日子不必从前,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她这一病,估计得花不少银子。 “够够够,您就别操心了。” 云蕙轻松应承道:“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吩咐,我让小厨房做。” “对了,看看这是什么!” 云蕙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油纸包,在李昭疑惑的眼神中解开红绳,露出一团白白的、长条状的软糯糕点。 “当当当当,如意糕!” ——如意糕,一种用糯米做的民间小吃,十分粘口,模样更是粗糙,一根根白色长条状,连个花样都没有,远远比不上御厨做的精致糕点。 可偏偏明月公主就爱这一口,以往李昭生病,总要配上它才肯乖乖喝药,特别是城南桥下的李老二那家,他舍得放白糖,做的更甜,李昭尤为喜爱。 “我特地跑到城南买的,好远呢!”云蕙一脸骄傲。 “这是……城南李老二家的?” “是啊,他们家生意可好了,我排了好久的队。殿下快尝尝,压苦味。” 李昭面无表情拿起一个放嘴里,那是那熟悉的味道,甜度刚好,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怎么样,是不是和原来的味道很像?”云蕙期待地问。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李昭的声音有些飘渺,第一次主动提起往事。 “之前,我让他……谢时晏给我买,指明要城南李老二家的,他去了一整天,却拿别家的糊弄我,虽然味道很像,可我一下就吃出来了,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后来才知,不是他不愿买,是那李老二夜里喝酒,没看路砸破了脑袋,当晚就没了。后来他的儿子扶棺回乡,便把铺子盘了出去。” 李昭浑身发冷,直勾勾盯着云蕙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现在,我问你,这真是你去城南桥下买的吗?” 云蕙低着头不敢看她,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含糊道:“您操心这些干嘛,反正不是偷来的。” 李昭的思绪从未有过的清醒,她轻声说道:“白术盛产于江浙一带,太皇太后喜欢用鲜白术熬养生汤,于是民间只能用往年的药材,我烧的糊涂,竟然没有尝出来药里的白术是鲜的。” “我们刚来驿站的时候冻得夜夜难眠,不知从什么起烧起了炭,一丝烟味都没有。我问你,你只说礼部供应,现在想想,这些上好的金丝碳,怕是礼部侍郎都不见得用的上。” “我前段时间在墙角发现了一窝狸花猫,甚是可爱灵动,你说是流浪猫,让我养着逗趣,可谁家流浪猫能养的油光水滑,半点不怕人?我……我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李昭就算再傻,也不会以为高高在上的那位突然良心发现,温情起来了。她在皇城并无故交,敢冒着被圣上责难的风险向她示好,且对她如此了解的人,除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前夫谢时晏,别无他想。 她闭上眼,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窗棂上繁杂的雕花。 “奴婢……奴婢只是想让殿下的日子好过些。” 过了半晌儿,云蕙艰涩地开口,“自那晚后,我们的衣食用度忽然精细起来,原先那群人狗眼看人的低,现在见了我一个个客客气气。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相爷的缘故,但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那如意糕是小厨房送来的,没有如实禀明殿下,是我的错,奴婢认!” “可要真是相爷,奴婢不是非说……说从他身上讨点什么,可毕竟夫妻一场,到底有些情份在的。他只要稍稍愿意庇护,哪怕只是做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