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家丁自尽了。 金明清挨了人生中唯一一次打,被打得嗷嗷直叫:“那是什么字?为什么不能看?” 肃王道:“不许问为什么!圣祖遗训绝不外泄!” 可世上哪有“绝对”二字? 椅上红绒第二次被掀开时,肃王府灭,兰州被屠。 到那一天,金明清才知道家丁为什么要死。 ··· 金明清跪在金椅之前,红绒隆隆,像虚空中一扇血门。 犯错就像卖身,第一次痛心疾首,第二次没有感觉,第三次你就赚了。 金明清赚百八十回了。真可谓血赚。 祝若明带了包点心,撬开窗户,跳进来骂她:“这是第几次了?就不能改改,下回我可真不管你了。肃王容易吗?咱们西北人受中原歧视,你又不是不知道,江苏山东那帮乌龟儿子王八蛋,就知道找咱们的茬。你还给人家递刀子?” 金明清唔唔点头,胡乱吃了几口点心,哽着脖子往下咽。 祝若明拍她后背,“忽兰不是好东西,你别和他走太近。” 金明清道:“西凉人怎么啦,我看西凉人挺好的呀。” 祝若明道:“西凉分为两个部落,一在皋州,一在酒泉。忽兰那个部落在酒泉,不是纯种西凉人,以前还占我们皋州西凉的土地,非常坏,一点不安分。” “天下人干嘛一个样?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那多没意思。” “哪怕像海旷那样也行,说星星也没人计较他。说圣祖爷爷,就是不行!” 金明清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嘈杂声,家丁冲进来,“郡主,西凉人来闹事了。” “···”金明清咳嗽一声:“多少人啊?” “三个。还有个小孩。” “三个人算什么闹事啊?” 金明清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这家丁想推举表哥,做府上守卫,那必须草木皆兵,事事夸大千百倍了来说。 皋州西凉拿什么闹事。一个小小部落,属民不过五千,就算连部落壮女都算上,也不过三千人马,岂敢抗衡天朝上国? 在肃王前堂,金明清见到了皋州西凉可汗,他面容削瘦,浓眉长眼,腰间刀梢空空荡荡,显然已经被家丁收走了。 皋州西凉可汗笑了一下,金明清第一次发现人可以这么像一头鹰。笑也笑得阴沉。 “郡主娘娘,”可汗操着一口并不纯熟的汉话,“我来跟您请罪了。” 金明清心想:皋州西凉?那和忽兰不是一家。怪不得这两人长得不像,嗯。忽兰好看多了。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没这么死气沉沉。 可汗不见金明清开口,忽然一把抓过身后一个孩子,高高举了起来,“这小崽子惹郡主不高兴,皋州西凉一向忠顺,这就摔死了他。” 那孩子哇哇大叫,两脚不断扑腾。 金明清顾不上可汗,揉身飞扑,劈手夺过孩子,轻轻落下,“怎么回事,西凉人搞什么?疯子也能做可汗吗。” 可汗面色忽变,随即又攒出个笑,朝后看了一眼,示意:该你上了。 后面西凉人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踱了上来,“郡主娘娘,郡主娘娘,”汉话非常流利,显然是西凉通译,“郡主娘娘大恩大德,我们是懂得,只是这小孩罪该万死,可不能饶了。” “不就是没背下来一首诗?我小时候也不爱背诗。” “郡主娘娘何必过谦?这可不是一回事哇。郡主娘娘出身高贵,乃圣祖血脉。背不背诗,有什么要紧?可胡人生性惫懒,总需要后天教导,否则怎么能为朝廷尽忠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金明清愣了,“你自己也是胡人。” “是,我是胡人,”通译严肃起来,满面愤慨,“就是因为我是胡人,曾经只知道抓羊宰牛,哪里懂什么礼义廉耻?那和畜生也没有两样的,要不是肃王殿下施恩甘肃,我这辈子也别想读一本汉书、识一个汉字,明白一点汉人道理。这么大的恩德,这小孩不知感激,还不背诗,他是人吗?” 金明清道:“你是人吗?” “郡主娘娘心好,不过,”可汗阴沉沉道:“朝廷就要分封顺夷了,于朝廷最有功的,就是龙···龙···” 通译接上:“龙虎将军。” 可汗点点头,拍拍通译肩膀:“你来说吧。” 通译连连“诶”、“诶”了两声,转过身,又对金明清做了几个揖,朗声道:“素闻郡主娘娘仁慈良善,对我们胡人也特别的好,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只是我们担心一件事,就怕这小孩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