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秦萧萧没有把这当成一个简单的玩笑,她挥手向北方一指。顺着秦萧萧手指的方向,李牧和许彦看到了楼下驯马的林崖、衙役们;县衙外卖花沽酒的人们;再往北边,是一幢幢低矮的屋舍;再再往后,就到了群山的地带,山后头是什么,他们就看不到了。 但是秦萧萧知道山后头有什么,在此起彼伏的山脉以北,跨过山川河流,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走到阿娘曾经和她说起过的长安,她信心满满地说:“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总能走到长安的。听说长安很大,人多,东西也多。许通议,长安真的是这样子吗?” 许彦点点头,打开了话匣子:“长安又大又繁华,在东西市你可以买到江南的丝绸、塞北的皮货、东海的珍珠、长白山的鹿茸,还有各国商人跋山涉水、远渡重洋带来的奇珍异宝,可以说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长安真的有这么美好吗?听着许彦的讲述,李牧心里并不这么觉得。确实,长安宏大、壮丽、繁华,可是长安再大再好,居住在长安的人们也只不过栖身一隅,成为构成泱泱长安的一个片段罢了。 许彦无法知晓此刻李牧的心思,他兴致勃勃地接着给秦萧萧介绍:“不仅如此,走在长安的道路上,还能见到许多外邦人,他们有的蓝眼睛黄头发,有的高鼻梁九尺高,有的牵着骆驼从沙漠里走了几千里路来到长安,有的在大海中航行了几个月泊船上岸,有贩卖香料的波斯人,有兜售奴隶的大食人,热闹极了。”谈起长安,能够上街自由闲逛的他自然比终日困守在十六宅中的李牧更有发言权。 秦萧萧听着,眼睛里没有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长安的香料再馥郁,飘不到她鼻前;长安的饭食再诱人,吃不进她嘴里;长安的衣料再华贵,穿不到她身上。李牧和许彦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她的这份淡漠。 李牧在与秦萧萧的接触过程中发现,秦萧萧是一个有着强大内心的女子,外事外物很难打动她,她的行为全都遵从本心,出自本意。这样的人,即使被打磨成一柄杀人的利刃,也绝不会允许刀柄握在别人手中,为人驱使,这也是李牧坚信秦萧萧不会捅破他的秘密的原因之一,因为他洞悉,秦萧萧不会甘做别人的棋子,在某个瞬间出其不意地向他挥剑。 许彦的感受则更直接,他定定地看着身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女,她正和李牧望着同一个方向,看着同一片广阔天空出神。许彦近乎嫉妒地发现,秦萧萧和李牧在某些方面存在着莫名其妙又珠联璧合的默契,隐隐有超过他与李牧十数年相携与共、患难之交情谊的势头。这让许彦每每看向秦萧萧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警惕与戒备。 然而,还没等许彦收起微蹙的眉头,换上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一日的所有安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进县衙,近乎气绝地用尽自己剩余的全部力气呼喊出最后一句:“萧萧……快回去……陆姨……” 山毛榉树上的果子落了,啪嗒坠在坚硬的泥路上,砸出深深浅浅的血红印子。 陆婉的果子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