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审开庭的时候,已经是来年春天,迎春花绽放的时节到了。荆城高级人民法院的外面,就有一整排迎春花,傅惟寻刚下车,那大片鲜亮的黄色就撞入了眼眸。 他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旁边的警察催促:“时间快到了,走吧。” 他抬头望了一眼荆城高远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今天败诉,他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呼吸不到外面自由的空气了。 今天的庭讯,辩方律师传唤了好几个新的证人上庭,主要是蒙奇工作室的员工。梁广屏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尽量把魏纵钉死在“长期心理变态”的柱子上。疯子行事总是不计后果的,而且犯病的时候攻击性也比常人要强得多,那么傅惟寻的行为就更能往“防卫”上面靠。 但控方律师也不是吃素的,一口咬定证人的证词都是主观判断,不足以取信。而辩方又拿不出诸如诊断书之类的确凿证据,形势对傅惟寻来说,仍旧很不乐观。 梁广屏和控方律师就证词的可信度进行了长时间的拉扯,各自展示了自己深厚的法学造诣,听起来应该是梁广屏更胜一筹,但控方律师抓住“主观判断”这一点死活不松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梁广屏也很无奈。 傅惟寻默默地听着,神色平静。在他决定将杀死魏纵这件事揽上身的时候,就料到了今日的结果,其实也没什么,最坏不过就是维持一审原判,六个月的拘役而已,很快就熬过去了。 只要清漪没事,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庭审接近尾声,控方律师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梁广屏却忽然提出要传唤最后一位证人。 控方律师的微笑转为了惊讶,他们扯皮了这么久,原以为梁广屏已经没有任何后招了,怎么又多出一位证人来?怕不是临时起意的吧?他立刻表示反对,然而法官却说,辩方交上去的证人名单上的确还有一个人,反对无效。 法庭的门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看清那个身影时,原本坐着的傅惟寻霍地站了起来,连带着腕上的手铐也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声音惊扰了正在行走的季清漪,她停住脚步,朝他望了过来。从那晚分别被警察带走,他们已经半年没有见过面了,傅惟寻身上穿着看守所的统一服装,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但依旧英俊挺拔,只是气色不太好。 被季清漪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应该在她面前表现得精神一些,然而此时再调整已经迟了。季清漪抿着唇,目光也从“看”转为了“瞪”,她的眼睛很大,所以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傅惟寻还是能看到那原本清亮的眸子缓缓被雾气笼罩,等到雾气散去,她的眼底已是一片通红。 傅惟寻的心就像被针板轧过,激起一片绵密的痛。 季清漪已经再次迈开步子,左转往证人席走去。傅惟寻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侧影,她原本就瘦,那晚又受到了重创,这些日子虽然有季爸爸和路君的细心照料,但很明显,亏损的身子并没有补起来,走路几乎都有些飘荡了。 等她落座,傅惟寻还舍不得移开视线。季清漪的一张俏脸紧绷着,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却固执地不肯再看他一眼。 这是在生着气呢。 傅惟寻把目光投向梁广屏,眉目间带着几分厉色,梁广屏回了他一个“快哭了”的表情。 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季清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切地说,是看了他腕上的手铐一眼。锃亮的手铐灼着她的眼睛,眼底那片红色飞快地蔓延、加深,红得像是要滴血出来。 不过,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跟着她便望向了法官。 梁广屏一再叮嘱她,在庭上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跟傅惟寻有“夫妻关系”在,法官对于她的证词原本就持保留态度,一旦情绪失控,可信度就更低了。 所以她只能看傅惟寻一眼,多看的话会影响自己的心态和发挥。 “季小姐,麻烦你说一下那天傅先生到场后的情形。”梁广屏开口。 她的出庭原本就在傅惟寻计划之外,再听到梁广屏的问话,傅惟寻眉心倏地一跳。 季清漪冲梁广屏点了点头:“在阿寻……在傅惟寻到达前几分钟,魏纵想要对我实施性侵,我情急之下拿起果盘砸他,他应该是没料到我会偷袭,被我砸倒在地。”她一边回忆,一边诉说,语速很慢,“我见他后脑勺流血,害怕得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没过多久,傅惟寻就来了,他脱下自己的衬衣裹住我,我告诉他我可能杀人了,他便走过去查看魏纵的情况。” 控方律师立刻抓住了漏洞:“季小姐,你当初在荆城市局录的口供中,并没有提到你告诉傅先生你可能杀人了。你说的是,你当时很害怕,所以傅先生到来之后的事,你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