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和你们一样的。” 时间这玩意,只有该记的人才会刻意记。 李忘年就属于不该记的那一类。 从有记性起,争吵声、瓷器碎裂声、哭喊声就没有停止过。 在小镇上倒算常态,至于那一幕幕属不属于常态,他不知道。 她被扯着头发往门上撞,无数次拿起刀又被拖回去,每次听见敲门声都会抱着小小的他发抖。 报了几次警,清官难断家务事。 然后更加无休止。 最无能为力的是李忘年还没男人的膝盖高,也试过学着以前的她去反抗,但没什么用。 他没放弃,做了个弹弓,捡了一堆石子藏在兜里,试图从背后攻击。 然后男人生气了,气势汹汹地朝他走去。 如果把男人的胳膊比作枝干,李忘年无疑只是根树杈。 她撕心裂肺地吼。 你别动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没什么用。 男人与女人天生力量悬殊,更别提女人还要顾一个小孩。 她能做什么呢? 只能用身体帮他挡着。 他能做什么呢? 要多吃饭,一定要吃,吃不下也要吃,撑吐了也要吃,翻垃圾也要吃。 要比男人强,要比男人高,要有一天把男人杀死。 后来眼泪把枕头打得太潮,连水渍都变得脏兮兮的。 男人去喝酒的那晚,下了一夜雨,足以将小镇淹没的雨,雷声像老天的哀歌一样。 临睡前,她对李忘年说:妈妈爱你,特别爱你。听妈妈的话,要活着,好吗?要活得特别特别好,要忘记妈妈。 李忘年只觉得眼皮子很沉,伴着她轻声哼的虫儿飞,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游泳池里,她牵着他的手,教他游泳。 游着游着,他转头向她说了声抱歉。 因为他也有过调皮天真的时候,男人问他,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忘年听语气,像是开玩笑,便说男的。 后果不言而喻。 他想,等醒来,要跟她对不起。 可是那女人最后一次清醒。 也许中途有过挣扎,也许她已经疯了。 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眼泪早就流干了。 李忘年再睁眼,枕头没湿,被褥湿透了。 即便她被划烂的那只手垂在身体的另一侧,尽量远离了他,不过这张床本来就没多大。 夜里曾拍着他的那只手很沉,第一次感受到她的份量。 唯一遗憾的是,他昨天是背对着她睡的,应该朝向她的。 如果看见他的脸,她还会变得这么凉吗? 不,那样也太自私了。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天空阴阴沉沉的,室内也昏暗无光。 李忘年在血迹里翻了个身,伸手去触摸她苍白的脸颊。 听说人死后会抑制不住地流眼泪。 是活着的时候流够了,所以现在没了吗。 一定很痛吧。 其实他不用哄着睡的。 他的目光越过她,望向窗外。 为什么要下这一场雨呢,为了衬托他多可悲? 这时候还来流什么鳄鱼眼泪,不是可以阻止的吗? 给她个更好的出身,给她个更好的家庭。 不要把他给她,是他把她拴住了。 让她离开这里,去更大更远的地方。 就算人降生为了赎罪,每个人都罪有应得,至少痛苦少一点。 李忘年将手挪了挪,轻轻拍着她。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