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下三刻,南薰殿里,德宗拿着杜黄裳、许孟容呈上来的案书、供状,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虽然他下旨让霍子玉彻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查出大鱼的心理准备,但是此刻他依然是震惊、震怒的,怒到了极点。
根据目前的供状来看,李家负责拐卖;窦家、朱家、羊头岭负责倒卖运输;而咸阳、大理寺、京兆府一边阻止百姓救回被拐的妇孺、阻止百姓告御状,还一条龙服务地将被拐妇孺洗白身份,然后由朱家、皇子王爷们堂而皇之的二次倒卖!这么可怕的一个贩卖人口的庞大网络!
大唐官场真的已经烂到根了!这叫他如何不怒?!
杜黄裳、许孟容、霍子玉都不敢说话,望着阴沉着脸的德宗。
“杜黄裳,传朕旨意到中书省、礼部、尚书省,明日进士考由礼部侍郎赵宗儒、户部尚书左开来主考,策论由朕届时亲临重新出题!”德宗开口了。
“微臣遵旨!”杜黄裳领旨而去,走出南薰殿的一刻,额头直冒汗,老实讲他确实害怕,活了几十年,这是最害怕的一次,毕竟跟着霍子玉到处抓人,办了一件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从未有过的事,也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他很怕德宗看到皇子王爷被抓的时候放弃追查,届时此事不了了之的话,自己算倒霉了。
好在德宗没有发飙,也没表态此案到此为止,还让自己传旨走了,这让他顿感轻松,捏了把额头冷汗,不禁加快脚步赶紧出宫,唯恐德宗再派给他别的活!
“许孟容。”德宗道。
“微。。。微臣在,”许孟容也吓得够呛,作为一个京兆府尹,他也第一次经历今天这么大阵仗,杜黄裳走的那一刻,他就羡慕了,多希望出去的那位是他,现在开始担心自己被德宗降罪,额头冷汗直冒,说话都哆嗦。
“你怕什么?”德宗笑道。
“没。。。没。。。微臣是冷,今晚跑得太久,好像是着凉了。”许孟容急中生智道。
“朕知道你是怕朕会降罪给你,将今天这案子就此作罢,对吧?”
许孟容见德宗说开了,吓得赶紧跪倒:“启禀陛下,微臣都是在为大唐办事!”
“呵呵,朕说了,你不用怕,怕什么,就像你说的,你是在为大唐办事,为大唐办事,就是为朕办事,你怕什么?”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许孟容僵着脸不自然地望着德宗笑道。
“你做的很好,抓了这帮蛀虫!”德宗笑道:“朕派平西侯去一查到底的时候,本来就做好了朝廷腐败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我大唐朝廷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连皇子和王爷都知法犯法!”
许孟容闻言,心下大定,知道自己这颗人头算是保住了,但是德宗后面说的话,他也不敢多评价,因为怎么说都不对。
你要是说皇帝英明,那意思是你认为大唐朝廷烂到根了?那意思就是皇帝昏庸才放任朝廷烂掉?
但你说皇帝说的不对?你敢说皇帝说的不对?无论你否定皇帝还是否定说的实话,你都活不了!
德宗见许孟容不说话,吩咐道:“你现在替朕走一趟尚书省、中书省还有翰林院,代朕草拟一份罪己诏!”
“陛。。。陛下!”许孟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情况,德宗要下罪己诏?
霍子玉听德宗要下罪己诏,不禁钦佩起德宗来,后世他在读历史的时候,见唐德宗下过四道罪己诏,算得上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罪己次数最多的了!
好家伙,军阀造反了,他下罪己诏,说自己没有尽到国君责任,以致君臣失和,让大臣造反了,光是这种罪己诏他就下了两道。另外两道一个是前期地震、一个是贞元末年饥荒。
综合来说,德宗算是下罪己诏最勤、也最让人感动的了,当然,历史上的德宗却也没有因此作出什么有力的措施,但好歹还有羞耻心和魄力,敢下四道罪己诏。
德宗望着许孟容道:“这都怪朕这些年怠惰失察,才造成蛀虫横生、百姓受苦,是朕的错,朕辜负了上天的信任,对不起百姓!”
许孟容已经忘了恐惧,感动的涕泪横流道:“陛下,这不怪您啊,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争气,枉读了圣贤书,还请陛下治罪啊!”
霍子玉听完德宗的话,也很感动,说实话,能有这份觉悟,德宗在死后能被谥号“德”就无可厚而非了。
说起来有意思,中国皇帝庙号“德”,其实不算什么好词,也就比庙号“神”“灵”好一些。
庙号“神”是一个贬义的庙号了,说好听点就是这个皇帝老能脑袋里蹦出奇思妙想而且很超前,说难听点就是大臣们都一致认为这位皇帝老是神神叨叨的,脑袋有点不正常。
至于庙号“灵”那就更是彻头彻尾的贬义了,凡是庙号谥号带“灵”的,意思就是所有人都认为这位皇帝抽风,想到哪就是哪,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胡来乱搞。
而庙号“德”也就稍微好了一点点,它意思就是自觉、有觉悟,至于有没有做好或者做到就不好说了,也就是说这个皇帝平时话很多,说这说那,听起来也很有想法、很体恤百姓、很完美,但这些都只是他的觉悟,他都只是说了却没做到,而且更可怕的是,可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