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人了,老爷叫您去前厅呢!”
云苇心中“咯噔”一下,恍若从云端坠落泥里,不详的预感渐渐生出。
她问小厮:“可还有旁人去前厅?”
小厮答:“全家都去呢!”
“我知道了,换身衣服便去。”
换衣服是托词,为的是多些时间缓缓。
朝烟当了真,上前来服侍她更衣,被她挥手拒绝。
“小姐,你说宫里人来做什么?”
“我们这样的人家,平日里从不见贵族登门,现在连宫里都惊动了,哪里会有什么好事,定是和亲人选有了结果。”
朝烟:“那……那怎么办?”
云苇比丫鬟镇定些,她理了理衣裙,目光平和:“先去瞧瞧再作打算,免得自乱阵脚。”
“是。”
待她们到前厅时,见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群人,她父亲和嫡母也招呼她与朝烟赶紧下跪。
云苇来不及细瞧前厅所站之人,便遵父母之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晏三女云苇,性情柔和,姿容佳丽,德行兼备,今特封为端静公主,不日和亲北梁,为我大靖功劳之臣……”
宣旨内官声音尖锐刺耳,似一颗钉子一下下扎向云苇的耳膜,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后面的话是在传达什么旨意,只感觉整个人像被判了死刑,连挣扎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她蜷缩紧身子,靠双手紧紧撑着地面,才不让自己倒了下去。
内官宣完旨恭贺了几句便离开,父亲母亲接旨满脸笑意。
众人都起身,只有云苇还跪着。她有些麻木,一时辨不清身边人的嘴脸。
嫡母一身盛装,眉开眼笑吩咐朝烟:“傻丫头,还不快把三小姐扶起来,今儿可是她的吉庆日子,咱们全家要吃团圆饭,好好热闹一番!”
李晏手捧着圣旨,看神情很是满意,附和卢夫人道:“就依夫人所言,咱们开家宴。”
大姐、二姐上前来阴阳怪气向她道贺:“三妹现在是家里的贵人,将来更有可能是北梁的王妃,真是祝贺啊!”
云苇的心都冻成冰窟窿,也无人在意。
什么端静公主,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她在朝烟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李晏面前,一把揪下他手中的圣旨,难掩愤慨质问道:“父亲当真就这样将女儿卖了吗?”
“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说的那么难听?”李晏夺过圣旨,小心翼翼抚平弄皱的地方。他经营一生,如今女儿被封为公主,自己官升三品,全家还有了泼天富贵,这样的荣宠能去哪里求来?自然是心满意足。
云苇眼神透着倔强:“既然是好事,父亲为何事先不跟女儿商量,还有阿娘,阿娘她知道吗?”
卢夫人打断她:“你阿娘是个妾,这种大事哪轮得到她说三道四。再说了,儿女婚事,父母做主,我与你父亲商量过就行。”
暗自捏紧了拳头,她气得有些发抖,在这些人眼里,她与阿娘从来都如草芥一般,不值一提。
“父亲母亲如此欢喜,为何不将大姐送去?让她去享受一世荣华?”
卢夫人瞥了她一眼,先前的热情消了一半,有些冷淡地说:“云岚性情顽劣,不服管教,不但享不了这份尊荣,还会丢了李家的脸面。可你不同,你是个乖孩子,定会为全家考虑。就算不为了全家,你也该想想你阿娘,是不是?”
“我若宁死不嫁呢?”从她心底渐渐涌起不服,从前与大将军有婚约时,父母就想攀附祁家。如今祁家没了指望,他们夫妇二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李晏恼怒:“你敢……”
他话音未落,就见秦姨娘哭哭啼啼地闯到了前厅。
秦姨娘哭闹的声音盖过前厅众人的争吵声,她一个趔趄扑倒在李晏身上,双手使劲揪着李晏的衣服推拉:“老爷啊,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你怎么这么狠心哪……要送她去那虎狼窝……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云苇,云苇,我的云苇要怎么办呐!”秦姨娘声嘶力竭,往日的顺从端庄都没了,发髻散了大半,涕泗沾在李晏衣袖上,惹得他一阵嫌弃。
卢夫人厌恶地对下人道:“都没长眼睛吗?还不快把秦姨娘拉开!”
“是。”
几个婆子拥上去,将失态的秦姨娘禁锢在一旁,等待主家发话。
卢夫人瞧了一眼秦姨娘,便转过头同云苇说:“我看秦姨娘如此模样,定是疯癫了。你方才说不嫁,你要是不嫁,我们全家都是抗旨欺君之罪,包括你阿娘,全要人头落地!你若安安分分去和亲,我保你这疯癫的娘衣食无忧,能在李府终老一辈子,你好好掂量吧!”
卢夫人的话如同千金重锤落在云苇肩上,压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她生来这一世无牵无挂,唯有阿娘是她的软肋。她的视线落到阿娘身上,不过短短半日,阿娘竟仿佛苍老了许多,全然不见往日的生气。
秦姨娘的眼神与她对视,频繁摇头,嘴里一直絮叨:“苇儿不要,不要答应他们……”
“阿娘……”,她不舍向来委屈的阿娘再受折磨,更不愿阿娘为此没了性命。
她挺直腰背,毅然与李晏对峙,她要与他谈一笔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