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桥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对方年纪不小,和李氏差不多,脑袋上粘着白花,身上穿着麻衣,看面庞,鹅蛋脸,模样端正,可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双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就像蜡做的一样苍白。
“你找谁?”
对方开了口,似乎是无心搭理来客。
“我找孟家人,找孟氏和她的丈夫……”
沈白桥犹犹豫豫的又补充了一句。
刚才她可听大娘介绍了,孟家人七八口子人都没了,几乎死绝,就只剩下了孟氏和其丈夫。
“客若是来找孟大郎,他今天早上刚刚没的,若是找我的话,那请进……”
妇人把身子侧到一边,让出路来。
什么?又死了一个。
沈白桥有反应不过来,眼前的人就是孟氏丽娘!而她的丈夫,孟大郎,今天早上刚死!也就是说,人口还算兴旺的孟家,眼下就只剩下了孟氏丽娘。
啧,的确是有些蹊跷,怪不得流民村会有着这样的谣言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说事罢。”
就剩下一个孟氏,沈白桥也没得选了,踏进了院子里。
同时心想,孟家一连串的没了这么多人,仅剩的孟氏必然是备受打击,自己
来的很不是时候,说话一定要当心。
而孟丽娘一言不发的在前头,带着路。
沈白桥跟在她身后,二人进了正屋,只见里面打扫的一干二净,但是正中间停着一张板床,仰面朝天的躺了个,脸上盖着白布的男人——这恐怕就是孟氏的丈夫,刚死的孟大郎了。
“客请坐,且稍等片刻,家中已无茶叶,我这就去烧热水。”
孟丽娘指了指屋子侧边的桌椅,大大方方的吩咐道。
沈白桥摆了摆手:“茶水热水,都不必劳烦了,你也做吧。”
孟丽娘没有见过沈白桥,虽然是生人,但对方也是个女子,戒心便没有那么大,随之坐到了对面,她一抬眼皮,道:“不知客人,是为了何事上门?”
面对对方的开门见山,沈白桥搓了搓手,有些犹豫,她来这儿找人,不过是为了缫丝的手艺,要是会这个手艺的都死绝了,那可就难办了。
而孟家刚刚办了白事,似乎不太适合,跟孟氏这个伤心欲绝的遗霜谈生意……可来一趟,什么也不说,掉头就回去,那就更加不合适了。
“这个……你家中遭此巨变,还请节哀顺变呀!”
沈白桥看对方一眼,谨慎的开了口。
寻
常的妇道,遭此大难就跟天塌了似的,若是说错了话,不得把对方惹得痛哭一顿?所以思来想去的,只来了一句节哀顺变。
出乎意料之外,孟丽娘只是淡淡的一点头:“这样的话,我近日听得多了,客人有事但说无妨。活人,总不能为死人牵肠挂肚一辈子。”
她全家死了就剩一个了,可并没有在人前嚎啕大哭,甚至都没有表露出悲伤的神色,反而让沈白桥有事说事。
看来,是沈白桥谨慎过了头。
而孟丽娘这个寡妇,也有些不寻常。
“这样啊……那我孰直说了,我听闻孟家有缫丝的手艺,所以便来寻人,只是……”
她看了一眼板床上的死人,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沈白桥是来找孟家的手艺人的,而眼下的孟家就只剩下了她这么独独一个的活人。
而提到缫丝,孟丽娘的眼睛有了神采——“客人是在担心会这门手艺的人都不在人世了?可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她悠悠的说道,并且表明了身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白桥原本还忧心忡忡的,以为会这门手艺的人全都死绝了,没成想,在大娘嘴中,活得活蹦乱跳,连喷嚏都不
打一个的孟氏,却也有这样的本事。
原来,那孟家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全是靠着媳妇才发的家。
孟氏又看了一眼沈白桥,道:“客人,既然来找我,那多半是有生意要谈……”
明人不说暗话。
沈白桥开了口:“我家中,有一批蚕茧,需要人来把茧子变成蚕丝,然后再纺成丝绸。可你也知道这里是越州,既不养蚕也不种桑,一来二去的就寻到了你们家。”
越州甚至连棉花都不种,只有极少数人家种着麻,用来搓麻绳麻线,地域的局限性摆在这了,以至于男耕女织,这一套传统的劳作模式,在宝河村完全行不通。
并且丝绸,以及棉布都是外来品,价格还比原产地要贵上那么一头。
而对面的孟氏听了沈白桥的话,淡淡一笑,道:“您的意思是要请我吗?若是请我,您又肯出多少价钱?”
沈白桥挑了一下眉毛,忽然间喜欢起了这个孟氏。
这个寡妇不一般,她在来之前,还告诫了自己,定要谨言慎语,省得惹人伤心——可对方的态度足以表明,她并没有被这命运所打倒!
沈白桥也拿出了往日的精明:“我倒的确是要请你去做活,只是要问一问,你从
前在松州替人家缫丝,是如何个价钱?”
孟氏想了想:“在我的家乡,我们那用人,是按照蚕茧的斤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