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宁心里清楚,她患了心脏病,本来也不知道能活到多久。
而且康康还小,康康是个健康的男孩子,能陪伴父母的时候更长。
再说了,她身为姐姐,理当要让着弟弟。
她想了很多理由,告诉自己,父母选康康才是对的。
可在妈妈哭着说放了康康的时候,宋乐宁还是一瞬间心痛如绞,觉得被放弃了。
从此她再不能忍受高处。
会止不住的心慌、惊颤、发抖,呼吸不过来。
那是抛弃与拖累两个词打在她身上的烙印,这么多年,经久存在,再未褪色。
让宋乐宁心底始终留下了自弃的一道伤疤。
这次的梦却不太一样。
在妈妈做出选择前,没等王征有所动作,宋乐宁忽地在挣扎间主动跳下了高楼。
仿佛不是高楼,而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耳侧能闻见一点风声,除此以外,所有人声都被隔在了高楼之上。
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吧。
这是属于她给自己选的死亡结局。
宋乐宁闭上眼,莹润的泪珠滴落,心里没有起半点波澜。
沉重的梦宛如她的心一样透不出半点光亮。
她没有挣扎,任由无边的黑暗要将她吞噬。
寂寂黑夜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深重且认真,一遍又一遍地让她醒过来。
是...谁?
————
宋乐宁是在几日后的晚上醒过来的。
彼时整个屋内都悄无声息,只闻到炭火暖烘烘的味道,不重,但带着一丝烟火气。
没人。
宋乐宁下意识地动了动,一瞬左肩处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袭来,让她疼地眼前一黑。
慢半拍的,在疼痛里,宋乐宁回想起晕倒前的事。
好像她脑子一抽主动去给裴复临挡了剑,然后剧烈的疼痛过后就晕过去了?
宋乐宁捂脸: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是痛晕过去的。
没让她独自待太久,不稍几息,关紧的门就被从外推了开来,动作间都放得极轻。
梅玉端着涂抹的药进来,拉开帘子时与双眸正包着眼泪的宋乐宁对视了个正着。
“公主!”梅玉放下药,无比惊喜地走近,躬着身去给她擦眼泪,明明自己也激动地含了眼泪,却语气哄小孩似的去哄她,道:“怎么哭了?是不是醒的时候没看见人难过了?”
梅玉温声解释:“奴婢只出去拿个药,马上就回来了的。”
宋乐宁眨了眨眼,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顺着眼尾和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满枕。
她许多天没说话,乍一出声还有些不习惯,平常软糯的嗓音带着些哑,道:“我....躺很久了吗?”
梅玉被惹得眼眶又是一红,轻松道:“不过几日而已。”
实则躺了一旬有余,前几日伤口发炎,夜晚总起高热,好不容易低下来隔日又照样起高热,反反复复,一整个府邸的人都跟着心焦。
大夫说按理早该醒了,虽然伤口凶险,但好在没有伤到心口,可宋乐宁却始终没醒。
等了一日又一日,宋乐宁躺在那里半点醒的动静都没有,众人心里便越发担忧。
只有灌药的时候还会哭上一哭,平日里竟是连点反应也难见到了。
太子殿下急的怒火攻心,后来又与二殿下打了几架,府里人人自危,都绷紧了生怕撞到主子怒头上,恨不得替了公主,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宋乐宁偏头看了看,有些失落地道:“殿下呢?”
与裴复临朝夕相对这么多天,宋乐宁对裴复临的依赖比来时更重。
正是脆弱的时候,她很想见到殿下。
“殿下晨起时去官衙处理事务去了。”
梅玉拧了温热的巾帕给她擦眼泪,总算也露出了两分喜悦,道:“待会回来后正好能陪着公主用晚膳呢,奴婢去外头说一嘴,大家肯定都很高兴,顺便把大夫再叫来给公主瞧瞧。”
宋乐宁默了默,不吭声了。
她不关心其余人高不高兴,她只想马上见到裴复临。
自己豁出命去救的他,不说立马要以身相许给自己,至少救命恩人醒了得陪在一旁吧。
宋乐宁生着闷气,安静了半响。
许是没有安全感,许是才梦见前世那些不愉的事,总之她现在很难过。
宋乐宁想了想,小声地请求,道:“我可以去接他吗?”
不曾想梅玉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支支吾吾道:“公主,你才醒,别才好又见风了才是,待伤再好些再出门罢。”
主子之前抱着人回府的时候满身是血,只死盯着大夫让他给公主看伤,自己却死活不肯离开,也不愿跟着其他大夫去看看自己身上是否有伤,一动不动地守在屋内,谁也劝不动。
直到两日后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了才肯离开去休息,同时下了让她看好公主的死命令。
梅玉不敢在这风口浪尖贸然带公主出去。
谁都看出来了公主在主子心里地位不一般,万一有任何闪失便是全府邸的丫鬟婆子的命都不够赔。
“不用去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