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徐辉祖,建文帝的目光,又转移到整齐跪伏在乾清宫御阶侧面的几人身上。
“齐泰。”建文帝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齐泰慌忙跪着挪动到大殿正中,慌张地应答道:“罪臣在。”
“你这趟北平之行收获颇丰,除了给朕带来了燕王疯了的消息,还摸清楚了燕军的底细,真是对得起你兵部尚书的职位啊。可惜,没有一条是真的。你说说,朕该怎么罚你啊。”建文帝端起御案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说道。
齐泰的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抖抖索索地说:“罪臣有负圣恩,报错了消息,万死不足以赎臣之罪。还请陛下饶臣不死,臣愿辞去一切官职,以布衣之身参军报国,上阵厮杀,以图戴罪立功,为陛下分忧。”说罢不断地对着建文帝磕头求饶。
建文帝冷笑一声:“就你犯下的这些罪过,便是朕把你按在午门外砍上十遍脑袋都不为过。你还想求朕让你速死?”
齐泰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看来这一刀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不过。。。。。。”建文帝忽然话锋一转,对着齐泰说道:“念在你始终对朕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就赐你个天大的恩典,留着你的脑袋顶着官帽,给朕戴罪立功怎么样。”
言罢又朝着宁则忠说道:“传旨,齐泰官职不变,另加太子少保衔,赏穿斗牛服。即日为魏国公辅佐,协助办理讨逆一事。”
齐泰绝处逢生,非但没有丢了性命反而还得了恩荣,连忙磕头如捣蒜一般谢恩,额头愣是在乾清宫的地面上砸出了回响。“皇上的洪恩大德,臣感念涕零,臣无以为报,唯有以身许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跪在一旁的方孝儒不禁在心中暗暗为建文帝的表演叫好。建文帝现在已经把手中的权力运用的炉火纯青,先是让齐泰陷入绝境,在其绝望崩溃的一刹那再给他生的希望,还加上了恩宠,让齐泰绝境逢生的同时,对建文帝感激涕零,不由得死心塌地为建文帝效命。同时杀鸡儆猴,让他们这些跪在旁边的心腹得个教训,让他们心里清楚,大战在即,别有二心,否则皇权之下,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看着欣喜若狂的齐泰,黄子澄、练子宁等人眼中都快羡慕的出火了,齐泰这次被赏穿的可是斗牛服啊。这可是三品以上文官能够得到的最高赏赐了。飞鱼服是锦衣卫专赐,现在已经和锦衣卫一同废除;蟒袍那种终极的赐服非位极人臣而不能得,能穿上的一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说以他们的官职,一辈子能穿上一次斗牛服,这辈子就没白活!
黄、练等人的表情自然是没能逃过建文帝的眼睛。很显然,建文帝的目的达到了,这些文人平时以孔圣人徒子徒孙自居,自恃清高,你用钱去收买是没用的,反而还能激出他们腐儒的酸臭劲儿来,比着劲儿和你唱反调,你就算把他打死了他都不会松口,要的就是那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范儿,你打他一顿他还感觉有面子呢,可以在同僚面前吹嘘了,你看皇上老子把我打成这样我都还和他对着干,就是这文人风骨。
可是文人也有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名。特别是文官,把名声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要。
所以建文帝下一句话就直接点在了这些酸腐文人的死穴之上。“诸位爱卿,值此国家有难之际,朕和卿等更当勠力同心,共同进退。平定燕藩之后,朕必不负各位爱卿,首功者,百年后赐谥号文正,配享太庙,赏穿蟒袍!”
此话一出口连平时心静如水的方孝儒都不淡定了!“文正”的谥号是文臣能够得到的最顶级谥号了,能够得到的无一不是千古名臣,史书上流芳千古。再加上配享太庙?和未来的大行皇帝一起享受后世之君的皇家香火?还能穿上蟒袍?除了皇上之外连王爷看到都不敢小看的头等赐服?要能得到这三样东西,就是古往今来文臣第一人,空前绝后,没有之一!
这下台下这四人的眼神已经不是惊喜了,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种失心疯般的狂热,要不是建文皇帝还坐在这,他们四个都敢脱光膀子直接抄刀子去北平把朱棣脑袋砍下来给建文帝带回来。
建文帝满意地看着打了鸡血般的四人,缓缓说道:“诸位爱卿,此事朕将明旨颁行,希望卿等不要为眼前的困难所累,还是要继续为朕分忧,为国出力,早日平复叛党。记住那句话,卿不负于朕,朕必不负于卿等也。”
阶下四人齐刷刷跪地,大声回复建文帝道:“臣等必不负陛下厚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看着四人走出乾清宫的背影,建文帝颇有玩味地拿起茶杯,轻轻拿起杯盖,拂去茶汤表面的浮叶,却许久没有饮下一口。
因为他的心中,还在想着他的那个狠毒的计划。
是的,他不惜让十几万大军在北国边关忍饥挨冻到春暖花开;不惜向文官集团低头,用封官许愿堵住他们的嘴,给他们打了一身的鸡血,其实都是为了拖住燕藩,来实现那个他蓄谋已久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除了皇位之外一切能牺牲的东西。
建文帝放下茶杯,转身对着宁则忠说:“八百里加急传旨北平那边,动手吧。”
十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