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问题真是打的徐辉祖措手不及,明明只是问几句话,却到处都是坑,绕开一个还有一个,绕开两个再来一双。他都有点后悔今天来的这么快了,早知道是这样,来之前一定好好看看黄历了。
但是建文帝的问话不能不回答啊。徐辉祖心里快速的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武将扫描了个遍,这才开口回答道:“陛下,臣愿出战,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扫平燕藩,手刃叛党。”
建文帝的眼皮微微地抬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徐辉祖,慢慢地回答道:“太傅,朕知道你忠君体国,乃是国之栋梁。可你是难得的帅才,朕这里、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离不开你啊。你就在朕的身边帮朕运筹帷幄,上战场打打杀杀的事儿,你就交给那些战将就可以了。”
徐辉祖心中暗道不妙,“妈的,完了,这是对我起了疑心了。把我留在身边,一个目的是考察我有没有暗通燕藩,如果我有一点异志就直接让我消失。第二个目的就是拿我当垫背的,那些文官不懂打仗,可我懂啊,战场上出了问题肯定不是皇上的错,那我背这个黑锅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抛出了第二个人选:“臣以为,论行军作战的能力,武定侯定当胜任。”
武定侯郭英是陜国公郭兴的弟弟,朱元璋郭宁妃的哥哥,从各个角度来讲,他都是朱元璋留给朱允炆的铁杆嫡系。郭英以勇猛著称,其军旅生涯打过大小五百余战,被创七十余处,绝对是明军序列中的悍将。而且又是建国元勋中唯二的存在,资历能力都能镇得住场面。
建文帝点点头:“爱卿所言甚是。只是朕觉得,武定侯跟随皇爷爷多年,却没怎么当过主将,如果贸然将武定侯放在主将位置上,恐怕其多有不适。不如让其还是作为副将,在熟悉的位置上,也许发挥作用会多一些。”
徐辉祖一听就明白了。得,人家皇上这是心里早有人选了,合着拿我在这排除错误答案呢。那我就给皇上搭个台子,让皇上把这出戏唱完吧。
于是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说道:“臣黔驴技穷,还请皇上示下。”
建文帝胸有成竹地说道:“朕看长兴侯做主将,比较妥当。”
“长兴侯耿炳文?”徐辉祖这下彻底愣了,他不明白建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耿炳文已经六十五岁了,和郭英差不多大,而且也不是勇猛型的将领,属于智将。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不善于进攻,只善于防守!
“皇上,长兴侯确实老当益壮,沉稳细致,思虑周全,若是防守,确实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可眼下的局面,还是要迅速行动,将燕藩围困在北平城一带,速战速决才是。”徐辉祖是知兵的,他知道燕军是边军,骑兵居多,常年和蒙古人作战,讲究的就是来去如风,活动范围很大。而京军多是步卒,讲究的是步步为营,如果不能把燕军从一开始就压缩在北平一带,让燕军在移动中找到京军漫长战线上的薄弱环节,通过冲击力打开一个缺口,那京军的阵脚一定大乱,燕军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拉扯京军的阵型,从而不断分割包围这些步兵,和敲牛皮糖一样一块一块地吃掉京军。他实在不知道建文帝这样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建文帝却是不慌不忙,他向徐辉祖解释道:“朕要的就是长兴侯的防守能力。眼下临近年关,粮草调动困难,在这一点上,燕军就比朕的京军要吃亏的多。让长兴侯将燕军困住,动弹不得,朕这边还能从南方调取粮食送往前线,燕军那里冰天雪地,他从哪去搞到粮食?难不成从蒙古人手中借牛羊吗?”
建文帝顿了顿,又说道:“待到冬天过去,燕藩的存粮消耗殆尽,战马也开始生产,朕的勤王之师也调度完毕,到时候大军包围,一举攻克不是更好?”
徐辉祖惊得目瞪口呆,都什么时候了,小祖宗你还存着这份心思?打仗那不是过家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存在变数忒大。你想围上一冬天再打,可你京军的士兵可多是南方人啊,在北平那苦寒之地守上一冬天?到时候还能剩下几个能打的?就算你守了一冬天,人家是骑兵,到时候避虚就实,随便绕个路过去给你来一下你也受不了啊。还有这战马生产这一说,汉朝确实是在每年春季的时候去攻打匈奴,但是主要不是因为战马生产,而是因为牛羊和匈奴的女子多选在春天生产,汉朝是为了让牛羊和女子在躲避颠簸中流产,而不是因为战马!建文帝一知半解就敢指挥这么庞大的军队,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是肯定要出意外的!
他快速准备措辞,准备说服建文帝尽快动手,避免徒增变数。哪知道还没开口,就换来了建文帝的一句呵斥:“朕意已决,太傅尽快安排相关诸事,通知长兴侯和武定侯,速速抽调兵力粮草,早做准备,二十日内,大军开拔!朕要亲自为大军践行!”
徐辉祖这下真的是哑口无言,他本还想争辩一下,但是看到建文帝的脸色,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跪下领旨后就赶紧去忙着安排大军出征的事情去了。
出了宫门,徐辉祖才感觉到自己的内衣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他抬头看向高处,望着宫城那朱红的城墙和金色的琉璃瓦,默默地在心中问着:“爹,您的安排,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