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之无波无澜的眼中仍是万年沉寂,但北颜莺却没有错过那洪荒的墓底,一闪而过的火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挺立坚朗的少年,铮铮誓言言犹在耳,又怎会因为短暂的困难而退缩!
“如何治?”舒缓如流泉般的嗓音缓缓响起。
一抹浅笑盈盈浮现在眼前,简单地检查一下他略微僵硬的手臂:“时间可能会比较久,过程可能也会很煎熬,但提笔应该不是难事。”
“这就够了……”轻柔的嗓音低低划过,好似雪山之上蜿蜒而下的清泉,清冷、甘冽。
只要能重新提笔,那一切皆有希望……
北、谢二人绕过抄手游廊,穿过花园,来到了一间较为僻静的房间,不同于府中的水榭楼台,此房古朴雅然,房门中悬“德馨堂。”
见谢蕴之望着房门微微发怔,北颜莺笑口解释道:“你的伤不易受潮,又想你平日里读书喜静,我便命人将房间安顿于此,望你不要介意。”
“恭敬不如从命”谢蕴之颔首致谢。
清冷的面庞,浮现一丝波动,嘴角里轻声念着:“德馨堂!”
二人刚一入门,魏明宇便踢门而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个小白脸他倒是好命,害得老子给他当苦力!”
帮忙搬家的魏明宇气喘吁吁地将两口大箱子放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问:“你们谢家贪墨了多少银财,箱子这么重!”
谢蕴之并未答话,只是缓步走来,用那残败而微僵的双臂打开了箱子,沉静地回答道:“并无银财,只是平日里在下贯读的一些书籍。”
唯恐魏明宇再次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北颜莺连忙让他烧些热水并把药箱拿来。
“你……不要挂怀,明宇他……有口无心!”
谢蕴之骨节分明的长指,抚上了案几上的古琴,轻轻拨弄着七根琴弦,只是那宛转悠扬的琴声并没有如期而至,室内除了几声零散的嗡嗡声再无其他。
世上再无那个清风傲骨,手弹妙音的翩翩君子,谢蕴之脸上扬起一抹苦笑淡淡的说道:“无妨”
魏明宇带着几个人陆续地将药箱,热水和其他的辅助工具一一搬了进来。
北颜莺将温热的毛巾轻敷在那两条疤痕狰狞的双腕之上。
眼尖扫到意欲走出的房门的魏明宇,扬声喊道:“你别走,有你帮忙的地方!”
魏明宇嘴角一撇,小白脸治病我又不是大夫我能帮什么忙,我不暗中掐死他就不错了!
北颜莺用眼剜了一下满脸不服气的魏明宇,交代道:“一会儿你得帮忙按住他,不能让他乱动!”
魏明宇乖乖就范。
北颜莺一边将泛着寒光的刀刃放在烛火上反复烘烤,一边认真地讲解道:“我要重新切开你的腕骨,将错长生出的骨质刮掉,将其放在正位接齐,筋脉按序相接。”
北颜莺停顿了一下,看到谢蕴之轻轻将装有麻沸散的药碗原封不动地推到一旁,心中一声叹息。
漆黑的双眼直直的看向谢蕴之,将一个软木塞递给了他,柔声的说道。
“治疗会很疼,如果疼……你可以咬住它”
谢蕴之轻笑地摇了摇头,推开了软木塞:“没关系!但试无妨!”
这些疼痛同颜莺的剜眼之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她当时一定很痛吧,既然他无力救她,那就……感同身受吧!
压下心中那抹钝痛窒息的感觉,北颜莺示意魏明宇上前按住谢蕴之,轻声说道:“开始了!”
雪亮银刀一闪,尖利的刀锋划破腕间薄肤,潋潋鲜血,沁沁白骨。
日光灼灼,照亮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皮肤被划破之后,北颜莺本该继续快速运刀剔除碎骨,然而她的手忽然顿住了,眼神猛地一颤,盯住了谢蕴之的伤口。
那里,森然白骨之上,一片艳艳血色中,隐约露出了一个字。
莺!
北颜莺霍然抬手,张开嘴啊的一声,似要询问,似要哭诉,却一时哽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心神震荡,惊恐、不信、愧疚、自责、哀怨、悔恨……无数情绪如千丝绞缠着五脏,全身的血液和经脉都在这一瞬间逆转倒流,轰然如雷疯狂击打在心脏上。
北颜莺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再负他了!
薄刃挑起筋脉,银光频闪。
哧,碎骨飞出。
鲜血飚出,划过颤颤光芒,刺得北颜莺双目发胀,迅速转过头,眨动眼睫,掉落一串晶莹。
血液涌动间,北颜莺素手执刀快如闪电,按照她预计的路子不断地划下。
哧,刀入裂骨一分。
哧,刀入腕脉一寸。
哧,刀入内关穴。
哧,刀入神门穴。
血泉淹没谢蕴之的指骨,不断滴落在青色的石砖上,四下无声,为这一场惊世的神医刀法,为这一刻悲凉难尽的隐秘心事。
五刀扬起的血与骨,融合在他与她之间,烈阳忽然被彩云遮住,柔和的光线将血骨温软,他看见她眼底难以自抑的痛,和泪光倒映下的神色翻涌。
神医谷已经绝世的“素问刀”,生死人,肉白骨,世间唯有老谷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