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中的时候,寨门被人一箭穿开,来人身姿极快,快到四角望楼连烽火都没点起,来人已经站在了寨子正中的高台之上。
寨中高手反应神速,十人如虎猛然扑向高台之人。
可此人并不接招,双足一抹退出三丈,半副银狐面具矜贵清冷,连目光都未曾扫落一下。
十大高手何曾受过这般挑衅,登时动了真怒。
哗!
十柄长剑出鞘,光华瞬间大盛,巨网般向着来人狂洒而出。
铿然一声,罡风横越,来人衣袖如铁,惊鸿四溅,十剑瞬间碎裂。
“沈侯好兴致啊,亲自来剿匪么?”魏明宇挥退愤愤不平的十大高手,目光不善地看向沈镜沉。
沈镜沉却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第一眼锁定了站在魏明宇身后的顾无双身上。
许是沈镜沉的目光里藏着太多的言语,顾无双做不到无动于衷,目光淡淡掠过他苍白的脸。
他深黑的瞳仁,似没有任何波动的古井,将太多太多的苦楚深埋,千万亿劫无有出期。
山风肆扬的背景里,秀致清丽的女子,伟岸挺直的少年,彼此,一笑无言。
顾无双转向魏明宇,“谢谢魏将军相邀畅游,就此别过。”
魏明宇看了看两人,轻声一叹,“姑娘珍重。”
“好。”顾无双颔首,转过身拉住沈镜沉的手,“我们走。”
沉默无声的沈镜沉立即反握住她的手,按住了她想要探向自己脉腕的狼爪,摇了摇头。
顾无双也摇头,“我要确定你安好,不然我会担心。”
沈镜沉平静的目光微微变换,脸色惨白,将呼吸调了调,接过缰绳带着她离开了寨子。
一路无声。
顾无双骑在马上抿唇垂手,心头凄然。
……
沈镜沉,早就知道她没失忆了吧。
却假装不知,那个淡然高远,不染尘埃的沈侯爷,在那些个她假意讨好实则搜罗情报的日子里,是怎样守着支离破碎的情爱之梦,陪她演戏的。
深情、温柔、背负着被所爱之人欺骗的苦痛,小心卑微地去扮演她的枕边人,不惜被全军嘲讽妻奴,甚至连行军令牌都可让她随意拿走,却最终沦为了所爱之人的棋子,还是被利用之后即弃之的棋子。
他,是怎么煎熬过那些个假情假意的日日夜夜的。
无数个暴雪冷风的夜里,寂静的军帐中,馨香的暖榻上,寒毒发作时,疼痛辗转之中的他,是否会为自己不值。
她一开始是恨他将自己带离京城的,但日子长了,她的理智慢慢回笼,才发现他的“不得已”。
当日若不是他将她带走,恐怕现在重生的身体也已经是红颜枯骨了。
无数个躺在他身侧的日子里,她都会想起前世的他,玉堂金马,踏破山河,少年锋芒,锦绣天下。
那一刻的眉眼,似在云端。
那些灿烈的、热血的、镌刻着彼此最惊艳的记忆,是否也曾迎着这刺目的日光映进他伤痛的双眸,刻下永生难以平复的孤独和凄凉。
顾无双将自己向后靠了靠,用后背贴上沈镜沉的胸膛,春衫之前是她萌动的心,春衫之后是他坚定的心。
这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也是他们最远的距离。
原来以为那些演戏般的朝夕相处,到了揭开真相的此刻,才显得珍贵无比。
命运森凉的风刮过来。
她闭上眼,仰头吻上他的喉结。
在春衫扬起的一刻,用她的心,听他的深情无悔。
铮!
来不及回应的吻,随风而逝。
沈镜沉折下树枝射向地面,挑起一串乌光,啪的一下,似有金属断裂之声,向两侧急速崩开。
两侧树林隐有人惨呼,顾无双冷笑一声,拔出腰上软剑,角度刁钻绕过树枝奇袭树后,血光喷溅之际,软剑已收。
拔剑,杀人,快马飞跃挑起地面一线钢丝,她的嘴角始终噙着冷笑。
刚刚四面寂静无声,连鸟鸣都不闻之时,她和他就已生了警惕之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这里并不是上山下山的必经之路,所以伏击之人也不会很多。
反而是前方越靠近晋北军营的破庙,才是最佳的埋伏地点。
她将自己更紧地靠向沈镜沉,不是胆怯,而是立契——君可愿共生死?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愿。”
随后是宽厚掌力击中后心,胸口封住记忆的针被顶出,顾无双感觉到体内竟有真力暗自流转,隐约是自己前世练的内功路数。
惊喜之下想要回身询问,却发现沈镜沉竟然调转方向,一剑刺入马股,受惊之下的马狂奔向回山寨的路。
顾无双回头看向沈镜沉,只来得及听见风卷过来苍凉的几个字,“愿……你安好。”
心中一惊,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住痛疯狂奔的马。
顾无双一面告诉自己冷静,一面慢慢凝聚内力,在马即将冲出林子的一瞬,内力终于汇聚在丹田一点,猛地向下一沉,骏马长嘶,终是停下了。
她赶紧飞身下马,向着破庙的方向急急奔去。
嚓!
一道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