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贤侄久等了。”谢润已经从驴车上跳下去,向少年行礼。
少年肌肤若雪,他身穿青色的广袖袍服。
行礼时长长的袖子随他一同垂下,露出葱白的手指。
礼毕,少年不疾不徐地挺直腰背。
谢芝芝这才看清楚他的正脸。
少年眉眼如画,他唇畔轻勾,双眸低垂,晚辈应有的谦逊自然流露,毫不作伪。
他以一根木簪束发,两鬓的碎发鬈曲,这使得他满身拘谨端庄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娇俏与生气。
“秦兄。”
不知何时,谢范和谢荣也跳下驴车,向美少年行礼。
谢芝芝正看得出神,被谢范挡住了视线,只得跟着跳下驴车来。
身子福了福,算是行礼。
穿越前,她也不算是社恐,但此刻见到这美少年后,突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大概率就是谢润定好的相亲对象吧!
果然,自古以来,相亲局只有这一种氛围——尴尬!
“这是我四妹。”谢范抓着他秦兄的胳膊往院中走,还不忘介绍。
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恨不得将脑袋插到地上的青石板缝隙里。
“四娘。”少年礼貌地侧头向谢芝芝打招呼。
嗯了一声,谢芝芝赶紧躲到二哥谢荣的身后去。
她扯了扯谢荣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抬头望他,用眼神求救。
谢荣冲她眨了下眼后,侧头笑着开口问:“秦兄近日可有作文?”
谢芝芝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跪下给谢荣磕响头,以此表达对他的感激。
果然,活跃气氛还得靠二哥这样的人物。
“作了一首诗,两篇赋,若是不弃,还请谢叔父与二位贤弟指点。”少年谈起作文,瞬间神采飞扬了。
谢芝芝偷偷瞧了一眼,见他往自己这边看来,立刻收回目光。
心突然开始狂跳不止。
这是什么感觉?
紧张,心……动?
不能吧?
对一个刚刚弱冠的弟弟?
不能够!
摒弃不该有的思绪,谢芝芝挺了挺腰背,尽量让自己显得大方得体。
在原主的杂乱的记忆里搜寻了个遍,总算是找到了关于这个少年的信息。
少年姓秦名旬,字子元。
他六七岁时就被夫子打发到建康,给世族大家的贵人当书童。
年初因为他母亲亡故,这才赶回来服丧。
难怪他俩会不认识。
几人进了主厅,脱了鞋跪坐在各自的桌案前。
主位空着留给夫子。
谢润领着三兄妹并排坐在东侧,而秦旬则独坐对面。
才刚坐下,就有两个穿着棕色短褐的垂髫男童上前给他们倒茶。
谢芝芝留心观察。
只见主厅的中间放着一个火炉,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时不时劈啪作响。
炉上架着一口脸大的铁锅。
锅中的沸水咕噜噜翻腾,热气优哉游哉飞升而上。
若有似无的茶香浸湿满屋。
伸长脖子往锅里瞥了眼,才看到水面上许多沉浮飘散的茶叶。
目光落到两个男童身上。
他们不紧不慢地将煮好的茶水用竹瓢舀进几个瓷壶中,再将盛满茶水的瓷壶端到各自的桌案上。
提起茶壶,茶水汩汩流入盏中,茶渣旋了好几旋后,稳稳停在盏底。
“昨夜亭长召家父前去拟文,方才我去亭驿寻他,说是不需半个时辰就能回来,还请谢叔父莫怪。”秦旬解释。
谢润连连点头:“公事最大,公事最大。”
“谢叔父请用茶。”秦旬抬了抬手。
谢润不客气,端起茶盏小抿一口。
谢芝芝觉得没趣,但还是端起茶盏尝了一口。
味道很涩,没有回甘,满是青草气。
果然,是阴干了的茶叶该有的味道。
不过,让她觉得惊喜的是,这夫子家喝茶的礼仪倒是很讲究。
讲究,说明重视。
重视,那就意味着自己做出的茶叶一定有市场。
如果能让夫子这个全镇的大名人来给自己的茶叶代言,那自己的茶一定会畅销的。
“这茶是家父的一位学生送的,说是进贡的御茶。”秦旬也抿了一口茶水,他期待地等着谢润的夸奖。
噗。
谢芝芝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难喝的茶,竟然也能成为进贡的御茶!
那自己做出的绿茶,岂不是能给天上的神仙喝了嘛!
“这茶实在难喝。”谢芝芝实在忍不住吐槽。
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现在夫子也没回来,时机不对啊,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呃,我平常只喝清水,不习惯。”见秦旬正瞪着自己,只得装傻。
听到这个解释,秦旬明显松了口气。
他粲然笑道,“喝不惯是常事,无妨。”
谢芝芝对上父亲和两个哥哥奇怪的目光时,还是免不了心虚,将头埋得低低的。
她这谎话也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