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擂三通之后,一派仙乐隐隐约约吹近。
唐半偈和孙影往堂外一看,只见仙乐间,一队队幢幡宝盖与那香灯净水,簇拥而来,何止有百十人。
这些和尚到了堂外,都八字分开,列队站好,显得气派十足。
孙影看了心中好笑:不过是个和尚出来,搞这么大阵势,不知道的还当是皇上来了呢!
他正想着,生有法师在两个小和尚的搀扶下走进大殿。
唐半偈赶忙起身,迎向生有法师,躬身施礼:“弟子大颠,见过生有法师。”
生有法师也向唐半偈施礼:“天使不必多礼,请落座。”
二人礼毕,分宾主坐下。
生有法师坐下之后,故意端着架子说道:“自从与天使在长安分别之后,算来已经过了数十日,今日天使能够驾临敝寺,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只是法师既奉天子敕命,乃是天使国师,怎么没有护卫跟随?”
唐半偈谦恭地回应着:“佛家清净为本,淡泊为宗,怎敢妄称天使?西天求解,路途遥远,又怎敢劳烦护卫,有一小徒跟随足矣。
说着话,他招呼着身边的孙影:“这是小徒孙影。孙影,快来拜见生有法师。”
孙影自从看见生有,就从心里感到厌恶,心想着:怎么这老和尚和那个惦记唐三藏锦斓袈裟的观音禅院的老和尚那么像,都是一样的装腔作势,招人讨厌。
现在唐半偈招呼,他虽然心里不情愿,也只能上前,向着生有法师施礼:“生有法师,有礼了。”
生有法师看着孙影却是吓了一跳,错把他当成了当日出现在长安的斗战胜佛,他惶恐地看着孙影:“你,你是斗战胜佛?”
生有情不自禁地就要起身下拜。
孙影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赶忙伸手搀扶住他,笑着说道:“老法师,不用如此客气。斗战胜佛是我的祖爷爷,我是他的嫡孙子,齐天小圣。”
唐半偈也赶忙上前解释着:“法师,这不是大圣佛爷,是我的徒儿孙影,是大圣佛尊安排他保护我一路西行的。”
生有这才踏实下来,忍不住连声赞叹:“半偈法师得大圣佛尊垂青,安排嫡孙护卫,又奉天子圣旨,前往西天求解,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佛事了。”
“理应广为传播,让天下的善男善女尽知,岂不是更加尊崇我佛?天使不妨在小寺小住几日,我安排一场法会,为法师传颂如何?”
唐半偈听了生有的话,赶忙摆手推辞:“万万不可。贫僧一直信奉清静无为,才是佛门之正道。过分的奢侈,沉迷于香火供奉,这是心魔作祟。三藏法师封闭经文,安排贫僧再往西天求解,就是为了驱魔归正,贫僧又怎能再犯此错误?
生有被唐半偈怼得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随后辩解道:“传扬佛法本身哪有过错?三藏真经也是我佛真传,当时传至东土也是希望人人向善修行,得成善果。”
“法师此去西天路途遥远,不知要经多久才能回来,难道东土僧人就不再讲经传法?这不是辜负了三藏法师求经的本意?”
唐半偈回应道:“真经被三藏法师取回虽有二百余年,本是我佛万善的法门,是度世的大慈悲,是引导世人修行向善,体悟轮回、生死之道。”
“但其实众僧传讲的时候,谣传为因果报应,导致世人沉迷其中,都以为消耗钱财即可消除恶业,全然违背了真经的本意。这种传讲,还不如不讲。”
“当日三藏法师亲临长安,在天子和长安百姓面前亮出法相,随后命斗战胜佛将天下经文尽皆封了,又明说我佛有真解未传,才有了今日贫僧西行求解。这一切,法师当日也在现场亲眼得见,又何必还要坚持继续误导世人?”唐半偈说到最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生有。
生有听到这里却是连连摇头:“法师有所不知,贫僧自长安归来,日日所思,却觉得此事甚是荒唐。本就有心上奏天子,今日法师驾临小寺,正好一起探讨。”
“法师觉得此事哪里荒唐?”唐半偈诧异地问道。
生有振振有词地说道:“若说这三藏真经都是假的,别有真解,这还能说得过去。可经文明明是真,二百年来代代传颂,使佛法广为传播,亦得大唐朝堂上下和天下万民推崇,这本是极大的好事。”
“现在却又说经文传讲有误,另有真解,要封经去求,这数年时间,岂不是将我佛门二百年辛苦得来的成果付诸东流,佛祖又怎会做此自毁基业的事情?这还不荒唐?”
“封经之事乃是三藏法师亲现法身而为,万人亲眼所见,又岂能有假?”唐半偈虽然语气依然平和,但已有微微的不快。
“三藏法师在法门寺坐化已经二百年,现在还有佛骨、佛牙在塔中留存,如何又能现身封经?我看会不会是邪魔外道见我们佛门昌盛,故意用幻术来蛊惑天子和民众,封闭经文,骗法师西去,借着数年我佛教不能讲经的机会,宣扬他们的道义,颠覆佛门在大唐的地位?”
“我觉得此事大有可能,不如天使与我一起折返长安,将真相奏知天子,重新开经讲解,恢复我佛门昌盛,岂不比远去西天要好上许多?”生有将自己编造的理由说出来,鼓动着唐半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