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原在汴州的雷霆手段,上一世卢雁依是在闺中听闻。
那时,她因为苏梓涵一事被视作卢家之耻,在禁足期结束后仍然被严加管束。玉芙院成了一个卢府中的一个孤岛,除了贺氏和别有用心的卢丽婉之外,再无其他访客。
这桩消息,贺氏恐她更惧怕嫁入晋王府,便闭口不言。贺氏哪里知道,有卢丽婉添油加醋地告诉她,晋王是如何冷血无情,一到汴州就大开杀戒,借天子剑先斩后奏处理了大批官员。
“姐姐你不知道,我听说啊,从行刑台上流出的鲜血,把半条黄河都染红了。要说那些贪官该死,可晋王连三岁小儿都不放过,太可怕了!”
卢雁依如今知道,面对那一塌糊涂派系盘根错节的局面,秦牧原只有动用王爷特权,方能快刀斩乱麻。他用鲜血开路,快速平定局势,才是对受灾老百姓最好的做法。
而且,哪有什么“连三岁小儿都不放过”的事,纯粹是卢丽婉为了吓唬她的捕风捉影。
可那个时候,她听了卢丽婉的描述后,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做噩梦。长期以来的忧思难解和恐惧,还让她因此病了一场,落下了病根。
“姐姐,九姐姐?”
卢雁依想得出神,卢鸣修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笑着问:“鸣儿,怎么了?”
任氏打趣道:“还问鸣儿,依依想到谁了?”
卢雁依一怔,更觉羞怯难言。
方才她的所思所想,说穿了可不就是“秦牧原”这三个字么?
见女儿害羞,贺氏出言替她解围:“我瞧着女婿是个好的,不似有些人说的那样。这下好了,有了圣上看重,我这颗心也算是彻底放下来。”
“谁说不是呢?”任氏笑道,“所以你们一回府我就赶紧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就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嚼舌,听了未免让人不喜。”
她没有明说,贺氏却心知肚明她正是指二房。
卢丽婉不再是卢家人,但她身上毕竟留着卢家的血,为了防患于未然,卢家仍然留意着她的消息。
当日被小轿抬进宫中选秀后,她未被遣返。任氏打听过,她表现得中规中矩,如今和一众秀女正在跟宫里的嬷嬷学着规矩,待皇后千秋节时才择优进行封赏。
至那时起,二房便充满着怨气。
卢宏昌被迫赔偿了一个庄子,埋怨牛氏教女不力。牛氏也不是省油的灯,隔三岔五便寻死觅活。见状,肖氏作为儿媳妇便和丈夫一起龟缩在自己房中避祸。
但今日是家宴,二房再怎么不愿看见卢雁依,牛氏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
卢雁依没有为难她,毕竟这个家宴只是形式,该说的话任氏在之前就已经全部跟她们说过了,其他人并不重要。
是夜,无月亦无星。
白日过去,金吾卫大狱走道上的油灯勉力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替粗如儿臂的木栏杆投下深重的阴影。
深夜的监牢并不安静,铁链哗啦作响声、沉睡的鼾声、受刑后的呼痛声、梦中发出的磨牙声、难眠的辗转低语声,高高低低混杂在一起,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
黑暗中,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毛余缩在牢房的干草上,伤口处血迹斑斑,轻微的动作都能痛得他倒吸几口凉气,无法入睡。
牢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蹲下身,把食盒放到他跟前,道:“二管家,王爷让我来看你。”
毛余瑟缩了一下,眼里全是惧怕。
王爷会这般好心?
矮小男子把食盒的酒菜端出来,道:“吃吧,吃了才好安心上路。”
“不!”
求生的本能让毛余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疼痛,拼命往角落里躲去。只是牢房能有多大?很快他就退无可退。
矮小男子不耐烦起来,道:“毛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上路,还能得个囫囵全尸。我自会在王爷跟前替你美言几句,给你家人发些丧葬银子。”
毛余的眼神惊恐不定,颤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矮小男子嗤笑一声,道:“亏你还做过王府二管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此情此景,让毛余仿佛看到那些曾经被他逼上绝路的人。
没想到,很快就轮到自己。
正当他眼一闭,想喝下毒酒之时,牢房的门再一次从外面打开。这一回走进来好几个人,顿时把狭窄的牢房塞得满满当当。
打头的,正是一身正气的叶乐程。
他手里拎着一人,是被矮小男子收买的当值狱丞,这会儿脸色灰败,浑身好似筛糠般抖个不停。
“淮南王府好大的威风,当金吾卫大狱是自家后花园吗?!”
叶乐程厉声喝问,下令道:“全部带走!就地关押!待明日大将军到了再细细审问。”
当初秦牧原安排他亲自盯着大狱,正是料到淮南王府很有可能会来杀人灭口,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
矮小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王爷忧心二管家在狱中吃不好穿不暖,我来探监而已,不犯法吧?”
“你们金吾卫果然不讲理,不问罪就敢动淮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