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温如玉派人来过东宫,故而两人到时,殿中侍从成群,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殿中,桌上摆满了吃食。
言念低头咬着果子,温如玉在一旁安静看了一会儿,鼻翼动了动,好奇道:“阿念,一开始你身上的龙涎香从何处来的?”
记得大婚时她也问过,当时言念说是陛下给的,如今看来,他定是撒谎了。
“……”言念咽下口中的果肉,莫名有些心虚,余光偷瞄了一眼,见她满目温柔并无生气,便迟疑道:“偷,偷的。”
温如玉:“……”
“你再说一遍?”她靠近了压低声音。
言念小脸微红,喃喃道:“是偷的。”
“……”真行,是真行啊,温如玉仰头想笑,可看他头越来越低,也不好取笑。
“那你说说,谁偷的,为何要偷?”
言念咬了咬唇,挨近她小声道:“你知道我闻不得脂粉味,但其实很久之前,任何香味我都闻不得,没回京前,阿公收拾父后的遗物,在里面发现了一盒龙涎香。”
“龙涎香本是帝王专用,少时我在宫中也常闻到,也不觉得多好闻,但恐是经历了那一遭,也许是记忆在作祟,有一日我点了那盒龙涎香,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那盒香只用了两月,后来,阿公便派人进京,劫了上贡的龙涎香,待我回京,温成章封我为宸王那日,她闻见我身上的味道,我便说是先帝赐给言家老王爷的。”
“与母皇有关的事,温成章许是心虚,便也没再多问,而大婚后这些年里,阿公送来的早用完了,用的便都是你给我的。”
说罢,言念举了举手指,脸色红红,眼神飘忽道:“阿公就劫过两次,其实也算不得是偷,那香,本该就是我用的。”
温如玉笑不出来。
‘经历了那一遭’,‘记忆在作祟’,短短两句话,便道尽了他遭遇的那些肮脏事。
十二岁的少年,差点就被阉奴猥亵,他当时定然吓坏了,自此闻不得脂粉气。
几年前言念落过水,失了些记忆,那会儿他却是闻得脂粉味的,所以,他闻到脂粉味就作呕,是心理上的因素。
那阉奴死得真是便宜!
“阿隰。”言念得不到回答蹙起眉。
“对,阿念说的不错,那些龙涎香不过是用在了对的人身上,哪里是偷,”温如玉咽下怒火,拿过一个果子喂到他嘴边,含笑道,“吃这个,这个你一定会喜欢。”
“……”言念笑了下接过,“嗯。”
见他吃的开心,温如玉心情好了些。
龙涎香自古以来,只有帝王才能用,即便是皇女,若非帝王赐下,她也是用不得的,但偶尔也会赏赐给王公贵族,但都很少,且没人会舍得用,毕竟价如黄金。
不过她的阿念不同。
他是先帝与曦和君后唯一的孩子,是大启皇族温氏唯一正统嫡出的皇子,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而且还有那一纸诏书……
温如玉眸色微暗,妙一法师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先帝出征前留下两道圣旨,一道是让温成章即位,一道给曦和君后。
很巧,给曦和君后的那一道圣旨,多年前落到了温如玉手中,还是她外祖定江侯不惜牺牲全族几百条人命,才保下的。
“阿隰,你吃一口。”
唇上一凉,温如玉回神低头,看了眼满脸期待的人,她张嘴将只剩不到两口的果子咬去大半,剩下的人又拿回去吃了。
见人眼睛亮晶晶的吃完最后一点果肉,温如玉动了动嘴,随后脸色猛地变得狰狞,按在腿上的双手骤然攥得死紧。
酸!
酸得牙疼!
到底是哪里好吃了?!
温如玉咽下果肉,立刻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仔细看,会发现她端着瓷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想而知有多酸。
“是不是很好吃?”
言念舔了舔唇,抬头问。
“好吃。”温如玉说着违心话,担心他还会再喂自己,面色淡定地站起身,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我去一下偏殿,若是坐着无聊,可去外面走走,但不能太远。”
言念唇角拉平了一点,有些不想她离开,犹豫一下,方才极低的“嗯”了一声。
“乖,”温如玉笑,“我很快回来,有影卫跟着你,有事就叫她们。”
说完,拿了个果子给他。
“好。”言念接过果子,笑着应了声,目送温如玉出去了,脸色又瞬间暗淡了。
他好像变得黏人了。
左手握着果子,右手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半晌,言念露出笑来。
是这孩子黏人。
才不是他黏人。
……
“守好殿门。”
偏殿门口,温如玉侧头道。
“殿下放心,”不知何时出现的顾有卿恭敬应道,“属下明白。”
“嗯。”温如玉转回头推门而入。
偏殿不大,空荡,温如玉一路往里走转过两道屏风,一道珠帘,在墙角停下,随后突然跃上墙,探向殿顶白玉壁边。
再落地时,手中握着一个长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