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苦思多日，不知如何离开，谁料战乱多年，附近百姓多把养不活的娃娃送到寺中，成了沙弥，有几个身量与她相仿，正好方便了她。
禅经寺与其说是建在山上，不如说是个陡坡，毕竟李药从小在贵州长大，从小到大爬过的山，每一座都比小江村的高，陡，只是她如今不过三岁豆丁，下山这段距离还是有些困难。
但百万大江过了一半，要她半途而废回去，那是绝计不可能的。李药慢吞吞走，她也不着急，方才上来时她就看过了，附近人烟不少，砍柴打猎的上来，寺中也不会禁止，便是能知道这里没有体型大的动物。
“嘿，小沙弥，天光已暗，何故下山？”李药快到山脚，听得左侧有一青年说话，还有些文雅，她说：“我乃观音之子。”她也没说假话，她这辈子的阿耶确实叫她的嫡母为‘观音婢’。
那青年不解，你是观音之子和你傍晚下山有什么关联吗？
“今日已晚，你且先去我大兄家中休憩，待明日我告知里正，看你要不要在李村住下，为你寻个父母。”李药无语，人是好人，奈何……
走了这许久，她也累了，但终究是在陌生人家中，睡的并不瓷实，反倒数次惊醒，便也不睡了，只在心底打着腹稿，盘算着如何让里正能够带着这一村人跟着她做事，香菇养殖需要的时间太久，那发豆芽？
入春后这豆芽便不如在冬日里那样好糊弄人了，但总归是个法子，待到了四月，她就可以带着人上山去寻些野生蘑菇的孢子保存起来，往后便可自行种蘑菇。
次日寅时末（约凌晨五点钟），张家夫妇便已起床劳作，他们夫妻俩与村中其余十几户人家都是为长安各坊市的百姓提供菜蔬和家禽的，这初春时节无甚菜蔬可卖，但积攒的鸡子还可去换些盐回来。
如今各地都是战火连天，大家还是更信奉以物易物的。李药听见响动，也不躺了，直接起床，把僧衣一裹，便算是穿好衣服。
此刻她已明了，昨晚带她回来的青年人便是里正的侄儿，她借助的人家是里正的小儿子，早已分家单过许久了，不过在这年头也正常，毕竟大部分家庭都是大儿子养老，其他孩子成婚了就分家出去，但是因为有着兵役徭役等各种强制性无偿劳动的存在，古代还是有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不分家的，几口人出一个去劳役，还是几十口人出一个去劳役，他们还是算得清这笔账的。
里正供养着侄儿念过几本书，在长安西市给米铺做账房，偶有休憩便回来教几个侄儿侄女认字，昨日正好就是如此。
李药起来后，见他们收拾了一筐鸡蛋正要出门，忙出声拦住。
“我瞧好些蛋都已有了胎心，可否请二位割爱，我愿以此交换。”李药拿出的是一枚金珠，买他们村所有的鸡子都够了，何况只是几个受精蛋。
“不不不，太多了，我们找不开，小沙弥若是想教这些鸡子孵出小鸡，怕是太冷了，活不了。”李药摇了摇头，“村中必然还有许多人家的鸡子有了胎心，都替我买了来就是，我自有法子救活他们，届时村中也能多养些家畜。”
“沙弥、不，大和尚①可是教我们如何多养家禽的法子？”张老三夫妻二人惊疑不定，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何况李药的年岁这般轻。
“观音舍不得众生受苦！”
张孝文原名张四郎，读书那年他先生给他取了孝文作名字，虽没有科举入仕②，却实实在在的读了几本书，而且由于他主家的夫人信佛，饥荒时放过粥米救济百姓，查账时也会带几句谒语。
是以他倒知道一些佛家的理论，他拍了拍堂兄的肩膀，示意由他来与李药交谈。昨晚他只觉得这小沙弥自称是‘观音之子’乃是因为禅经寺供奉着观音菩萨，将慈眉善目的菩萨当作了母亲，可若他真有这般神异，那，许是观音菩萨见不得世人受苦，派他下凡来救苦救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