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同知,唐敬言手下不乏锦衣卫,但能让唐敬言护着的,基本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直系属下。
能做锦衣卫的,大都是年富力强之辈,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又有些武艺傍身,会冲动犯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不是十恶不赦无法宽恕的罪行,作为上峰,唐敬言是都会暗中维护一二的,他的想法极通透,与其花银子买伤药、补药,还要浪费时间休养,不如直接花银子买个‘外重内轻’。
被任潜一问,柳荣贵的模样在唐敬言脑中一闪而过,显然,想起柳荣贵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他本来还算舒展的眉头,这会儿已经挤出了个‘川’字来。
见唐敬言不回话,任潜倒也不着急追问,自顾自地解开了其中一个‘人’的衣裳,这衣裳之下,并不是活人,也不是尸身,而是某种动物经过处理的皮革,本来尚算完整的人形,在皮革上的绳子被拉开之后,里头裹着的东西如沙土一般倾泻而下。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大约会觉得任潜有病,将沙土裹在皮革之中,还给穿上衣裳。唐敬言却是知道的,任潜裹在皮革之中的并非沙土,而是完整的
砖块。这般放砖头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轻内重’手法的,要求能做到看起来似乎打得很轻,衣服也不要破损,但里面的砖头要打碎。
有‘外轻内重’,自然就有‘外重内轻’,同样是用皮革扎成人形,里头不塞什么,外头包上纸,纸外加衣,要求做到看起来似乎打得很重,但里面包裹的纸不能损伤,行杖要达到这样的水平才算合格。
不论是‘外轻内重’还是‘外重内轻’,都算是校卒的看家本事,但任潜显然算是个中翘楚。虽然正常情况下基本不可能让一个校卒同时替两个犯人行刑,但任潜还是没事儿就练一练左轻右重,亦或者是右轻左重。
虽然使的都是巧劲,不过买‘外轻内重’的一般都是为了寻仇,买‘外重内轻’则几乎是包庇,寻仇是为了买痛快,任潜很不亏心地会多收些银子,毕竟他向来童叟无欺,会让花银子的人觉得物有所值。
想到银票,任潜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起来,那姿势就像是正在点数银票张数。唐敬言嘴角噙笑,塞了几张银票给他。
林枫常说,任潜不练手的时候大约都是在点数他那些宝贝银票,因为不论到
他手上的银票多厚实,是新还是旧,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把数量点数出来。
这虽然唐敬言是‘老客户’了,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银票到手的一瞬间,任潜也不客气,几根手指已经飞快地动作了起来,一遍过后,他似是有些不信地又点数了一遍,而后十分确定,唐敬言这给的银票数目有些不对。
如果他要买‘外重内轻’,那显然是多给了,如果要买‘外轻内重’,那显然又少给了。若是前者,那便是他占便宜,这是完全可以的,毕竟唐敬言的银子多得能娶一院子的媳妇儿。如果是后者……他任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呀。
任潜问起的时候,唐敬言答了这么一句,“就按你刚才练的打。”
任潜愣了一下,明白了唐敬言的意思,这是让他直接在活人身上练手的意思?顿时有些读不懂这将被行刑之人是和唐敬言有恩还是有仇了。
既然要任潜帮忙,唐敬言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便把柳荣贵的大约情况说了下。
任潜:“……”不愧是唐阎王,对未来岳父都能这么狠。
当然,银子到手,心情甚好的任潜还是很会说话的,“你这样是对的,那位…
…初入官场没几年,只怕不知这其中弯弯绕绕,到时候我这头放水假打,他那儿不知道配合一点儿应有的反应都没有,被人瞧出了破绽,那所有兄弟们的饭碗都得砸。不过你放心,我会边打边注意的,尽量不让他受太大罪。”
话虽这么说,但任潜心中明白得很,唐阎王就是准备花银子给他家未来岳父买教训的,这有些人哪,就是犯贱,不受点儿皮肉之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否则所谓的‘配合’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交待罢了。
诏狱之中,柳荣贵已经开始做白日梦,唐敬言有多威风,他只会比他更威风,谁让他是他的岳父,是他的长辈呢?
另一头,从诏狱离开的季敏只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柳荣贵实际情况的时候,她日夜担心,怕他伤,怕他死,但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看到他身上的伤处,看到他的狼狈,季敏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心疼,只有极短暂的片刻,她庆幸他还活着,更多的,她希望他被关在诏狱一辈子。
回忆当初得知父亲要将她许配给柳荣贵时候的场景,季敏只觉得恍如隔世,她当时有多坚定,现在就有多后悔。时光飞逝,
她已然无法确定,是她变了,还是柳荣贵变了,还是他们两人都变了。
回到家的季敏身心俱疲,她这辈子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但妍妍还是有选择的机会的。
“妍妍,咱们离开京城可好?”
“娘,您在说什么?”
“娘想带着你和元宝离开京城,咱们……不回七星村,去芙蓉镇,那儿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的故乡。”
柳欣妍垂眸,无法干脆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