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周老太的脸顿时黑得像炭。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话?定是那当娘的平时没少在耳边教唆!
周家人都吃不下去了,只有李春珠却在心底暗自得意。
哭!妹福再使劲儿哭!搅得谁都吃不成才好!
那老太婆分明就是对自己和妹福隔着心,她这个做儿媳的不好说,那不妨就由着孩子给说出来。
周老太斜了李春珠一眼。
可这蠢妇非但不过来把妹福拉走,反而还趁机把剩下的苦麻菜都包圆了。
吃得是满嘴油光,一脸贪相。
周老太不怒反笑,这便从钱袋子里掏出几十文钱,重重拍在了桌上。
“老三,明个儿你就去镇上,淘换些鸡蛋回来。”
周老三迟疑了一下,没去收下那铜板。
“妹福说的对,这孩子不是咱周家亲生的,不过看在她叫我一声奶的份上,我老太婆也舍得一回,让她鸡蛋吃个够!”
一听这话,李春珠连忙抹了把嘴上的油,乐得是两眼放光。
那买来的鸡蛋,自己能跟着一块吃不?
下一刻,周老太就瞪住了她。
“老四家的,娘知你素日嘴馋,到时候你娘俩一起吃。”
“好咧娘!正好俺前几日盖房累着了,合该多吃些蛋补补,到时候就让三哥挑红皮鸡蛋买,那才好吃。”李春珠蹬鼻子上脸地笑着。
周老太板着脸点头。
“好,都随你。反正等吃够了,就该送妹福这孩子走了,以后你娘俩就指不定啥时能再见了。”
李春珠咧着大嘴正要乐,可很快便愣住了。
等等,啥叫要送妹福走?
“娘,您这是啥意思。”李春珠还没反应过来。
周老太盯着她,冷哼两声。
“还能啥意思?自然是顺着你娘俩的意思!”
说罢,周老太的老脸浮上一抹怒气。
“如今荒年,多少人家亲生的骨肉都养不活,扔了卖了的都大有人在,更别说个没血缘的丫头。”
“既然你不知好歹,觉得周家待妹福刻薄了些,那不如索性就给她送走,谁爱养便养去!”
“反正一路逃荒都没给她丢下,周家已算得上够仁义了,就算传出去,外人也挑不出理儿来!”
这番怒气冲冲的话,仿佛一堆乱石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李春珠的大脑瓜上,给她彻底砸懵了。
周家要撵妹福走?
卖了?还是扔了?又或是送给别家养去?
自己就剩这一个闺女带在身边了,可万万是不能分开的啊!
李春珠急得脑袋一下就热了,这下终于是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求周老太原谅。
“娘,妹福才五岁啊,她可是叫您奶,叫老四爹的,周家可不能撵了她啊。”
周老太没个好气儿地啐了她一口。
“叫奶叫爹叫祖宗都没用,养不熟的丫头,不知道感恩,我们周家养不起,送走!”
说罢,周老太这便吩咐周老四把妹福带下炕。
等着过了明天,便送去镇上找个人多的地儿扔了。
“若是能被好心人收养,也算她的造化。要是被干糟烂营生的捡了去,以后吃尽苦头,那也只能怪你这个当娘的不积德!”
周老太恶狠狠地恐吓完,就抱着周绵绵去别屋躺着了。
这下子李春珠可是彻底吓懵了。
早知如此,她哪还敢纵着妹福闹腾,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春珠慌得身子不住地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就往下淌。
淌得哗哗的。
整个人很快便哭得死去活来,活像只快要被宰杀的猪。
“娘啊,俺知道错了,求您留下妹福吧,以后我们娘俩给周家当牛做马,定会报答您的恩情啊。”
那妹福也能听懂好赖话了,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她急着爬下了炕,摔了个大屁股蹲儿,也顾不上疼便只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求着周老太和周老四别不要自己。
饶是这娘俩求了许久,周老太也没有松口。
直到这对没心肝的在外面跪了一宿,两条腿都要跪僵了,嗓子嚎哑得像快要冒烟儿了一般。
周老太这才板着脸,让周老四给她俩弄进屋。
“老四,回去告诉你媳妇儿,这次就先饶了她。若她以后还怂着自己闺女生事,就娘俩一起滚出周家。”
周老四就知娘不忍心真扔了妹福,再不喜爱,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他也早没了耐心,捏着拳头粗声道。
“听娘的。要是她再不长个记性,下次不用娘开口,我就先给她撵了去!”
经此一吓,李春珠可算是害怕了,一连老实了好几天。
当着周老太的面儿,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整日缩着肩膀跟个鹌鹑似的。
周家这下才终于得了好些日的清净。
眼下还没得庄稼可种,周老四也闲不住,看午后天儿好得很,便要上山打猎去。
来了这么些日子,山谷里也住了二十来户乡亲。
其中有不少,可都是跟周家以前相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