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派出的第一批援摩中医,的确没有季长卿。
当年,虽说援摩医疗工作虽也有十年历史,但考虑到是第一次引入中医治疗,卫生局慎重行事,只拟派两名针灸医生,打算从中医传统治疗手段中,见效最快最明显的方式入手,让摩洛哥人了解并逐步接受中医。
因为是第一次接触援摩事宜,当时中医系统的人,对一个陌生的北非国家,普遍是害怕多过好奇。
不过,了解到此事的人中,却有两个人例外,且都来自沪上中医药大学的附属医院。
顾千仞,时任一附院中医科的主治医师,因为出身中医世家,又是季决明的学生,起点远高于同龄人,事业发展顺风顺水,可他总为暗地里被人吐槽“关系户”而苦恼。
在得知援摩外派一事时,顾千仞思虑整晚,觉得虽然前行艰苦、诸多不稳定不明朗,但吃苦即立功,是扭转自己人设形象的好机会,而且回来后对晋升副主任医师也有作用,因此,他第一个报名。
另一位报名的,就是方白芷的母亲——李艾芸。
三附院针灸科的李艾芸,虽然刚转为主治医生,资历尚浅,但凭着对医学的热情、开朗大度、乐善好学的性格,在科室内备受好评。当听同事们私下嘀咕援摩医疗一事时,顿时来了兴趣,只觉是件能服务更多人的好事。而且到一个陌生的国度、艰苦的环境,为完全不懂中医药的人普及中医知识,让更多的当地人被我们祖国的传统医学所救助,既有挑战又富意义,何乐而不为?于是,当时没有成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她,主动第二个报名。
后来,竟没有人再报名了。他俩身边的人都觉得,如此一个政治任务,让“有背景”的顾千仞和“无负担”的李艾芸去完成,简直像是量身打造。
只经历了短短三个月的语言突击培训,李艾芸、顾千仞,还有一名年龄较大的翻译人员,便踏上了摩洛哥之行。当时的条件,比起现在要艰苦多倍。
穆罕默迪耶医疗分队,是一支全新的队伍,在他们抵达前,总队部之前只帮助租借了一所房子,但也仅仅是个空房子。李艾芸、顾千仞和翻译三人初到驻地,带着附属医院为他们准备的两张治疗床,两眼一抹黑地踏进屋,便开始投入到工作中,更惨的是,一切工作的开展,都只能靠摸索。
从归置房子、挂上针灸中心的招牌,到制作简易宣传册,联系当地合作医院的医生,尝试对当地民众进行宣传等,分队三人没日没夜地投入工作中。
可总体来讲,刚去的前三个月,工作情况令李艾芸三人大跌眼镜。没有最初设想的服务更多人的忙碌,有的只是偶尔遇到一个病人,如何想法设法让他留下,费劲地通过交流,试图让其理解并接受中医。
生活上,就更惨了。当地没有猪肉,新鲜蔬菜少且贵,李艾芸和顾千仞都是富家子弟出身,不善家务事,翻译年龄较大,总辛苦他照顾大家,也过意不去。于是,在绞尽脑汁打开工作局面之余,还要学习烧火做饭,糊口度日。
渐渐地,顾千仞备受打击,认为自己的才能在偏远的北非小国遭到冰封,且都是因为客观因素,还要不断学习和尝试自己根本不擅长的家务之事,这简直比怀才不遇还要痛苦。渐渐地难免变得懈怠,甚至有些破罐破摔,想着反正就是吃苦修炼之行,熬完后返程,便能镀上一层金,有助仕途。
倒是李艾芸,在陌生的环境里越挫越勇。
有病人时,她百般耐心地沟通,从最基本的普及内容讲起,甚至在施针前,以扎自己身体演示,破除当地人对神秘中医的恐慌,然后,用技术和疗效留下他们。
没病人时,她便带着翻译,一起去对口帮扶的医院,找当地医生聊天,美其名曰“专业交流”,其实就是早期的“洗脑”。想着既然当地民众更信任当地医生,若想要当地民众也开始信任中医,首先便要当地医生对中医有更多的了解与信任。
顾千仞很不理解,为什么李艾芸每天都跟打鸡血一般,有用不完的精力,且无论受到多少挫折,都能转头就忘,然后锲而不舍地朝目标奋斗。
李艾芸却表示,这很好理解,不破不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怎么可能简单?甚至笑言:“当初全家人都反对我学医,我也从未退缩,现在这点沟通隔阂、不理解、不信任,根本算不了什么。”
李艾芸的积极乐观,让她在艰苦的环境中保持了良好的状态,越挫越勇。可顾千仞却因为心理上的松懈、条件艰苦、饮食贫乏,一个原本身强体壮的七尺男儿,却能医不自医,竟隔三岔五地就生病,且愈发严重。经常上吐下泻,从急性肠胃炎,发展为慢性肠胃炎,体重更是从来时的180斤,逐渐降至120斤,颧骨凹陷得吓人,简直不复原样。
总队部领导多次劝他先返回国,他却以留李艾芸一个女医生在这里工作不妥为由,坚持不肯先行离开。毕竟他虽然经常生病,但还是能帮衬着分队的事。尤其是在经过了前半年的破冰磨合期、在李艾芸救助了一位热爱极限运动却备受伤病困扰的摩洛哥男性后,声名大噪,中国针灸的神奇逐渐被传开,后半年开始,诊所的病人不断增多,诚如他所言,若李艾芸医生独自在此,的确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