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陈宫二人一路策马，不分星夜至襄阳城来。
日晨出山间，霭光泻石泉。
下马牵行，渴饮溪水旁，曹操立石上遥望山畔，数人荷锄耕于田间，而作歌曰：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荣者自安安，辱者自碌碌。
南阳有天涧，白驹过隙去。
陈宫涤荡鬓容，晕碎一溪水影。忽闻歌声，踏泉石望去，指田间问曹操道：
“此歌所作，是何去处？”
曹操爽朗道：
“卧龙岗！吾不知山向，且去问罢。”
石涧牵马迂行，步至荷田小道，孟德乃唤农夫道：
“老农，此歌何人所作？”
荷锄农夫暂歇，拭汗答道：
“乃水镜先生所作也。”
陈宫勒马谓老农道：“水镜先生何人也？”
“水镜先生乃青衣少年郎，奇人也。”
农夫遥指绕水秀山，慨然道：
“自此山之南，一道天涧，乃白马涧也。穿涧复行十余步， 有一玉溪水湖，澄如明镜，终年云霭苍苍。水雾隐隐中，近水山庄处，月明华屋，画桥碧廊，水镜庄也，先生便隐居此地。”
曹操南望远山，淡隐入眸中。
陈宫行礼谢之，牵马并行，谓曹操道：
“孟德兄，南阳多隐士，吾今得闻高隐，何妨一见？”
曹操上马勒缰，迎朝日晨光唤道：
“吾意如此，知我者公台也！”
陈宫但笑，策马共与南行。
不数里，扬鞭至，遥望山之南，果然清景异常。
后人有古风一篇，道水镜居处。
云：
襄阳城西二十里，田垄秀水山之南。
一斩天涧九天落，悠悠百尺擎云根。
破日昏光换星移，白马过隙转玉溪。
水如镜映天青色，四时雾重雨如弦。
霭隐水连阶上去，水镜庄中高人在。
洗砚残墨黑白分，座上满堂醉中客。
修竹交加列翠屏，星夜瓦落野花馨。
案头堆积皆黄卷，院墙挥墨存古诗。
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
囊里名琴藏古锦，壁间宝剑挂七星。
曹操纵马一跃，稳踏落红软泥处，回身问陈宫道：
“公台兄，可知水镜先生何人？”
“若非农夫所言，未曾听闻，莫非孟德认识？”
日光过午，炙炎穿树射人，陈宫累汗透背，以手遮烈日答道。
阴凉清风树下，曹操下马作歇，随即道：
“山路斜远，公台暂歇，往此处乘凉，容吾与尔道之。水镜先生，奇人也！乃姓司马，名徽，字德操。”
“孟德赞誉，其人若何？”
陈宫系马树旁，复坐石上问之，日光下彻，树影驳杂。
曹操目光所及，山河阔远，缓缓道：
“昔日，荆州名士庞德公隐居，水镜先生拜师从之，颇得赏识，师便誉水镜之称。常自比管仲、乐毅，水镜其才不可限也。”
陈宫忖度而思，慨道：
“此地多贤士，羡也！”
“昔有殷馗，善观天文，尝谓‘群星聚于颖分，其地必多贤士’。”
清风摇枝影，曹操坐下凭树笑道。
陈宫试问道：
“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水镜自比此二人，毋乃太过？”
“以吾观之，不当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比之。”
曹操一笑，继而道，
“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也。”
陈宫惊起，愕然顿立。
随即望山路千里，清风吹襟，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