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了幕布的一角，武县就成了张叔他们关注的重点，明戈和陆轲的任务目标也变得明朗。为了方便他们工作，其实也是为了契合他们这供销社司机和采购员的身份，张叔给他俩找了辆破车，真破，弄到修理厂请三个大师傅齐上手才算将将能被开起来上路。王明戈不相信那师傅的水平，跟人家要了几个可能用上的零件带走，打算让周炳来修。
车子出了玉棉市俩人就开始给赵琳约法三章：一，没有俩人中的一个人陪着不许独自出去干任何事情，上门问诊也不行；二，孟庆辉本人和他家随便什么人说的话都不可信；三，新知青来了后……
你说一句我补一句的，这就又好的穿一条裤子了，赵琳不想搭理他们，靠王明戈肩上开始睡，半睡半醒间又听两人开始吵吵六哥到村里住哪儿的问题，最后得到的结论好像是让周炳和兆钦睡一张床，原因他俩都瘦。
赵琳就想问问你俩跟人家商量了吗就私自做主。
当然，最后的结果不是。
是明戈把自己的床“让”给了六哥，然后住进了那两间半医务室中的半间，就是给赵琳预备的那半间休息室。屋子小，小到塞进去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后仅余了个可供转身的地方，还没老家他房间的阳台大。
这样也行，至少有一个能跟琳琳独处的地方。
路已修好，挖河通沟接近了尾声，新宅也开始夯基，四下都是忙着上工的人。秦霞也是，那块出题用的破黑板又一次出山了，这次被这小妮子挂到了医务室的山墙上，就着那块阴凉地，我们的秦霞同志正在教人念书。
一手缠着纱布，一手拿起了粉笔，不能上工的人利用休息时间自觉教人念书，试问谁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只是等念习惯以后呢？队里可就不管同不同意都得同意了！
秦霞可没有这个心眼儿，肯定是那三人给她出的主意。
赵琳看了看竟然有八个孩子，一人一个小板凳，一人脚下一小片沙土，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还挺像那么回事。
“画荻教子”？大约是如此！
医务室不忙，赵琳带着两人去姜家，想把一大堆东西先放他家，再跟姜家奶奶商量下请大家吃饭的事，全请不现实，但请一请那天抡扫帚的和跟着去县里告状的人是必须的。一方面鼓励一下社员们相帮自己几人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也好为他们两个的调查积攒点东西。
老太太负责看枣林，摇篮里装着孙子，笸箩里放着针线，针线筐旁立一根长竿，脚踩摇篮手拿针线。
针在鬓发里蹭两下，愈发显得鬓发花白额角处头皮也明显。用顶针摁一下，拔针，一下拔不出就再拔一下，娴熟、轻缓，不急不躁，跟日影一样日日轮转，日日让人觉得踏实。
赵琳在她身旁坐下，“姜奶奶，我们买了五十斤猪肉、一百斤白面、一百斤玉米面还有两百个鸡蛋，青菜就辛苦奶和婶子帮忙张罗，不行就用鸡蛋换，再找几个手艺好的大娘婶子帮忙上灶，快到中秋了，每个来帮忙的送半斤点心行不行？”
姜家奶奶没听完就跺小脚，“你这闺女咋还是个傻大方！五十斤猪肉，过年全村的杀猪菜都不舍得放这老些进去，不成，人的嘴啊，不能娇！二十斤就够！剩下的退了去，退了！退不了让你叔去别的村跑跑偷偷卖了！鸡蛋也是，换啥换，青菜值几个钱，咱家菜地里那些就够，不够的去海军家还有你大贵婶子家去摘，剩下的都卖了，卖了！”
这老太太，连让儿子跑黑市的事都能想的出！
“五十斤肉，给咱自家留上十斤，办上五六桌，每桌才七八斤重，咱们不做太精细的，就炖些冬瓜茄子豆角土豆之类的，肉多放些，鸡蛋炒辣椒或者炒韭菜，不多——”
“不多啥不多，你又不会做饭，你懂啥！”
这老太太！我不会做饭还不能说话了？
赵琳哭笑不得，转头去看绕着枣树转的明戈和六哥。村里年年中秋前都会抽个好天集中打枣，这是一年当中除了杀年猪外最喜庆的一个日子，红的绿的枣，玛瑙一般将枝头压的拖了地，一杆子下去就丁儿砰愣的滚一地，喜庆的红，迷人的绿，空气里都能弥漫起甜味儿。甜味儿最能让人感知到幸福，难怪秦霞说里不兴茶兴糖，枣子就像糖，是孩子们嘴里的糖，是妇人补血的良药，也是过年的花馍上那一点惹人的红。
枣林丰满，点点嫣红招惹人的眼，六哥抬手摘了一颗，明戈则微眯了眼盯着那嫣红神往，“想什么呢！”六哥摘了一颗扔他。枣子被接住，握于掌心更让他心生神往。
听见自己叫，两人一起回头，六哥先开口：“不卖，鸡蛋留着慢慢吃，猪肉尽量用，用不完就给村里相熟的几家人分散一下，情义无价，那日的事多亏了姜奶奶带了几位大娘婶子相助，您自己留一些，剩下就给那几家分散了吧。还有，房子建成之前我们还要麻烦你们一段时日，早上和晚上来得及我们就在大队院子那边自己做，中午可能顾不上就在您家吃，大锅炖菜就可以，米面肉蛋我俩解决……”
这事上陆轲向来比王明戈到位，只要有六哥在，王明戈就懒，自己更懒，六哥是两人的家长。
姜奶奶也觉得这个小六是个会说话会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