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之中的阴影,完全展现在眼前。
高两丈有余,即三人叠加之高。白色绒毛乍立,根根如针。粗壮四肢就如百年树桩般宽厚,灰色无毛腹部隆起,看着臃肿却坚韧万分。
这是汉土不存在的野兽物种,不知彼岸如何称呼此等凶兽,汉土称作“白猿”。
吼如雷鸣,动若山崩,此刻白猿手中还握着兵器。并非寻常刀剑,而是完整人身。随着每一次挥动,血肉残肢从其上击碎坠落,直至彻底分崩离析。在那之后它们会拾起地上新的尸身,或是更为粗暴的用巨掌攥起活生生的人,生生捏死充当新的武器。
此刻除了眼前的六头白猿,其中还夹杂几个寻常人形之敌。只不过那不是活着的人,而是不惧伤痛全无血肉的傀儡,由某种汉土仍是不存在的奇木构成。通体坚固,难以用刀剑击破,唯有彻底击碎才可阻止。战斗之时各个凶残嗜血,目标从来只有一个——杀戮不止。
此等凶兽、傀儡便是彼岸入侵时残忍的工具,亦是拥有诸多这般奇形怪状的爪牙,才使拥有众多神威强者的汉土血战十五年不止。
刘昔三人躲在马车之后静静观察,遍地残缺尸首印证战斗刚刚结束。凶兽傀儡的目标是远方一处散架的撵车,模糊瞧见那有卷成一团的黑色袍子,眯眼细瞧正是孩童。具体瞧不起,从体型估摸着只有三五岁左右,此刻好像陷入了昏迷,久久不动。
先前听到的哭声肯定就是他。
“三哥,还救吗?”大平声音略有颤抖的问着。
刘昔也有些犹豫,傀儡还好,有自己的錾子就可击破。那六头白猿倒有些棘手,之前战斗倒也是斩杀过,只不过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白猿皮糙肉厚即使錾子直穿心房依旧能活动许久,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快速击杀。自己单人而战,一旦被围住,恐凶多吉少。
大平与白谷虽都有些神威,能做到的却也不多,况且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彼岸的敌人。
可就算如此,刘昔依旧肯定应答:“救。”
除了心中本来的善意之外,预感告知刘昔那昏迷的孩童定有巨大奥秘。
不论是白猿还是什么其他凶兽,从云水一战后就彻底消失不见。此刻遇袭之地处于汉土正中腹地,距离东西两海岸甚远,彼岸不可能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此发动新的攻势。一定是汉土之人私下豢养凶兽傀儡,专为行不轨之事。
“怎么救?”
面对质疑,刘昔不语,从马车后探出头重新观察环境。很快想好方案,收回身子嘱咐着:“左前方十丈有棵燃烧的树,你们偷偷绕过去等待。见我引开凶兽,你们立马去抱起那昏迷的孩童朝着大树的方向狂奔,一刻都不要停。我记得大概两里左右便是树林,在那汇合。”
大平不放心:“可……”
“你不知道三哥的能耐吗?别废话了,快!”
大平依旧担心,但无奈还是咬牙同意,和白谷一同佝偻着身子绕向那棵燃着烈火的大树。
留在原地的刘昔再次观察,那些凶兽正步步逼近昏迷的孩童。
右手摊开,那袖中的錾子好似有了生命听话的钻出,稳稳漂浮于掌心之间。
言辞是决绝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咬着牙狠下心,仅仅迈出一步却不得不停下,千钧一发之际那该死的癔症竟然又犯了。
这一次身体没有任何颤抖,只有那自己能听到的呓语。可这呓语却也有了变化,不再是那句翻来覆去的“懦夫,软弱至极”。更像是真的有活人在耳边低语,说着:“你还真是懦夫,小小几个畜牲都能吓到你。”
主旨不变,仍是嘲笑。可这一次又是那么真实,那么真切。
瞬间震惊,是“他”真的能看到身边一切,或只不过是脑子坏掉病变所引发的极端症状?
刘昔很气愤,可这鼓气却也是莫名,不知对何而发。是因汉土大央?因彼岸再现?还是因刻碑不明不白的阵亡,亦或只是气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怪病?
他不清楚,或许他只是气自己而已!
“去你大爷的!”所有的愤怒都发泄而出,眼下也没时间细细揣摩。紧随其后又对那恼人的呓语高呼一句:“给老子闭嘴,没时间听你胡言。”
以錾子为引,整个人如飞箭瞬时而出,直奔凶兽。
大喝之音自然引起凶兽注意,六头整齐转身,有的全身白毛沾染血而变红,手中的“兵器”更像是未食尽的食物,宛如恐怖传闻中以人为食的恶鬼。此刻那比拳头还大的怒目闪着血光,獠牙龇起狂奔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
呓语再次改变,狂放大笑。刘昔并未理会,但余光所见錾子之上竟生出了五团白光。
六头白猿在此刻同时陷入呆滞,上一瞬的凶残全然不见,转而如惊弓之鸟。
凶兽这般畜牲没有人的理智,他们的意识只有两种,暴怒或惊恐。暴怒使其骁勇,惊恐使其顺从。此刻六头形态各异,有的双腿打颤跪倒在地,有的双手抱头全身颤抖,还有的调转方向夺路而逃。但无论哪一种透露出的信号唯有一点——万分惊恐。
刘昔皱眉,看了眼浮于体前的錾子,突然对着白猿大喝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