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东提出的帮忙值守,没有人推辞,每一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马上就要天亮了,戒毒人员一夜挣扎,又该昏昏欲睡了。
大家纷纷脱下单警装备,交接情况,只有黄科长,乌黑的眼皮耷拉着,拉了个凳子和王东、杨光涛坐到了一起。
他这个年纪,不像我们这些人,熬了一夜,就算再累,现在也不可能睡得着了。
虽然心里对这个老是和我做对的“江湖郎中”没什么好感,但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他的。
没有人说多余的话,大家默默散开,各自回到备勤室。熬夜本就很难受了,更何况还神经紧绷地折腾了一夜。
没有一点洗漱的欲望,除了朱杰去狠命地刷牙,其他人都直接钻进了被子。
躺在床上,身体上的酸麻胀痛更加剧烈,可闭上眼睛,却只能感觉到天旋地转,达不到想象中的一秒入睡。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躺在床上的骆志贤,突然出声说道。
我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骆志贤穿着衣服躺在被褥之上,两只手枕在头下面,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备勤室里并没有人回应他,不知道大家是睡着了,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易所长说的对,都是汉子,我不能让人看扁了。”骆志贤平静的说着,只是嗓子因为之前的嘶吼,而显得格外的沙哑。
“我失去了曾经的战友,但现在你们就是我的战友了。戒毒所里,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平静,我们同样是肝胆相照。我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们,这样才值得你们托付后背。”
还是没有人说话,整个备勤室里,只有平静的呼吸声。但不用看我也知道,陈科他们都没有睡着。
听不到打鼾的声音,这可不是他们睡觉的风格。
又沉默了一阵,骆志贤才重新开口讲述起来。
“我是大学生入伍,新兵训练半年后,我被分到了后勤上,完全体验不到军旅的乐趣。还是重复着我通信技术的老行当。两年义务兵结束,我本想就此重返校园,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
“可在部队里,像我这样的,也算是技术人才,领导为了挽留我,给我争取了提干的机会。可我却只有一个要求:留下来可以,但我要下连队,我要执行任务。”
骆志贤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咧了咧嘴,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提干成功,我留下来了,也如愿以偿地被调整到了边防总队。在干部连集训了半年,我咬牙坚持,又找到了军旅该有的样子。”
“半年后,我分到了边防检查站的一个驻点,当上了班长,带着一群新人,一边进行日常训练,一边执行边检巡查任务。”
“那个时候,我和他们,也像现在这样,天天睡在一个宿舍里,同吃、同穿、同住。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大多还是些孩子。”
“他们十八九岁,而我也不过才二十五六,但我的大学经历,确实让我比他们成熟太多太多。平时我们是战友,执行任务时,我是他们的班长,但更多的时候,我却像他们的大哥。”
骆志贤轻轻叹出一口气,也许是想到了和那些小战友之间,亲密无间地训练时光;也许是在为自己没有当好一个大哥,而感到叹息。
“我们很努力,我们中的每一个人。虽然我们驻守的,只是一个不算太重要的边防站;虽然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个领导来检查一下;虽然我们执行任务时遇上的紧急情况,都来自于丛林里的蛇熊野兽。可我们对自己的要求,从未懈怠。”
骆志贤也不管大家有没有在听,他只是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在总队的技能大比中,我们团结一心,以平日刻苦的训练为基础,取得了让人刮目相看的成绩。总队要调我进侦察连,而我却执意要带着他们,带着和我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弟弟们。”
“部队不是谁的一言堂,但边防武警总队的前线,刚好需要我的技术。我不但是战术素质过硬的大头兵,我还是个通讯技术骨干。总队居然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把消息告诉他们,他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满怀着憧憬跟我一起踏上总队最前线的驻守卡点。”
骆志贤将手从头后面抽出来,蒙在眼睛上,深深呼吸了几口,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朱杰也回到了备勤室,看到这怪异的氛围,还楞了一下。
我微微支起身子看过去,这才发现,大家都没有睡,一个个睁着眼睛,默默地听着骆志贤的讲述。
骆志贤没有在意朱杰的出现,继续讲到:“到了最前面的哨所,那里变成了中队制。我们到的第一天,就参观了中队的荣誉室。”
“你们可能想象不到,荣誉室里,最多的是什么。在中队的荣誉室里,最多的是牺牲同志的照片。”
“指导员告诉我们,我们所在的位置,是重要的走廊通道,出出进进绕不开的地方,走私、贩毒、偷渡、黑社会活动,甚至是两军对峙,在这里都是家常便饭。”
“很快我就知道,指导员并不是吓唬我们。在几次设卡任务中,我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边防战线,感受到了其中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