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肩上的柴捆再次沉重起来,王老汉怕极而生怒,他“呸”地吼叫一声,硬是把沉重的生柴捆甩开二丈远,从腰带里抽出弯刀,平日里的蛮劲也就发作了:“欺人也忒甚!”四野里一片死寂,只有雨丝交织而成的迷雾越来越浓,空气温度聚降,山路在这迷雾中渐渐隐没。
王老汉提着刀口雪亮的弯勾砍柴刀,凭感觉沿着脚下泥路一阵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撞不出这片有如白影的迷雾。山鬼打墙?王老汉顿时慌了,他听人说过,正午过后人间阳气渐减,阴气渐盛,特别是在这阴雨天,山间林木众多,难见天日,阴气更甚,山中鬼怪因为平日里没有香火供奉,怨气难平,此时总会找到走霉运的人来折磨一番,被折磨致死的人在惊恐无助中死去,最终也带有了浓重的怨气,山鬼便以这些怨气为食,以慰鬼途。王老汉以前只当这是用来吓唬小孩的无稽之谈,如今碰上,不由他不信了。
王老汉慌乱地挥动着弯刀,漫无目的地只顾沿路奔跑,冷汗飙洒,只感步子越来越沉重,路途却看不见尽头。归路茫茫,他无助地坐在小径草丛上,四下观望,还是来时的路和景,却怎么也走不出山口了。他早已看见了那个不时站定隐现在迷雾深处的白色身影,只是看不清那身影的面目,但分明能感觉到那身影投射过来的冷冷的等待着什么的目光!只是人到绝处,王老汉已不再惧怕了,难道就这样等死吗?家里那个唠叨的女人没柴生饭的呢,他仿佛看见了骂骂咧咧的老伴与嬉闹着的孩子们拆散破烂的鸡笼来生火的情景……想到这,这个纯朴粗犷的男人突然“嚯”地一起站了起来,求生的本能顿时给了他巨大的力量。他突然想起村中的庙祝老爷说过,鬼物比人更怕脏……比如浓稠的黑狗血,比如男女之间某些肮脏龌龊的行为,又比如某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王老汉一阵激灵,挥舞着弯刀,立刻大骂起来,边骂边沿着山路奔走。开始是假装大骂,后来想到这不让人活的老天下了半个月的雨,致使自己有今日困境,心中火苗渐起,慢慢地真愤怒起来,扯开喉咙吼骂起来。后来又想到上个月家中那一群养了将近一年的大公鸡全部在夜里被盗,致使老伴流泪三天,自己失眠四夜,顿时怒火大旺,头发直竖,揭斯里底的骂声不绝,从动物骂到植物,从天体骂到人体,内容也越来越肮脏,大有把人骂至肝胆俱裂之境,手中弯刀也挥舞得越来孔武有力。山间霎时有如人声鼎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群毒辣长舌妇在骂战。山间一时阳气渐盛,迷雾与白
影也淡了许多。远处的山口渐渐隐现,待王老汉痛骂着走出山口,雨丝依然下,天空却比山中空明了许多。他喘息未定地回过头来,山中依然迷雾缭绕,却不见了白色的影子。总算走了出来,却可惜了自己一顶大草帽和一大把生柴捆……
待王老汉光着一只脚拖着虚脱而沉重的躯体回到村里,已是傍晚时分。见到王老汉脸色苍白,须发皆乱,上山一整天只别了一把砍柴刀空手归来,邻居们围了过来问其缘由。黄老汉什么也没说,只吩咐老伴到村中庙祝老爷那里要来了一条黄符,烧成黑灰化开水喝了下去。待阴雨天气终于过去,晴空万里,王老汉邀上几个常常上山砍柴的大汉,办了三牲带上纸钱,到帽子遗落的地方进行了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