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中落了,除了点子房产、首饰、古董,再没了生意营生,全家靠着典当过日子。
葛大小姐有两个兄弟,哥哥葛豫乾,弟弟葛豫琨,都是和她一母所生,父亲死的早,母亲当家。
家下还有几个姨奶奶剩下的儿子女儿,姨奶奶是守不住的,儿子们也都让母亲陆续的打发到乡下老宅去了、女儿随便给点子嫁妆早早就都嫁出去了。
所以葛家其实是个简单的人家,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
到了葛大小姐该出阁的年纪,母亲给她选的几家人家小姐自己都看不上。
母亲问她:你这孩子都二十多岁了,倒是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葛大小姐指着墙上老祖母的诰命服色画像,道:怎么也得像祖母那样封个诰命吧。
母亲咳道:现在哪里还有诰命啊,你这样再拖下去,可不就成了老姑娘。
葛大小姐过够了捉襟见肘、典当着古董过活的日子,冷笑道:不能当诰命,那起码得像诰命一样有钱。
这段故事,后来梁太也给睨儿和睇睇讲了好几次,每次讲都不太一样,不过意思差不多。就是说当年母亲给她介绍了好多青年才俊,但是她都没看上,也有不少人在门口等着求见她,只为看她一眼,都被哥哥打出去了。
后来怎么和老爷回的香港,这一段,梁太不怎么讲。只知道梁老爷非常疼爱这个四姨太,说是答应她要扶正她,但是一直没有达成所愿。
关于自己的过往,她最爱讲的部分就是老爷去世的时候。
那一年,梁太还是梁家四姨太,和老爷一起住在这幢山上的小白楼里。其他几房太太就气着四姨太霸着老爷,多次来门上闹事。老爷后来的几年一直身子不好,花园子都不去,只在房内养着,在门口闹事是见不到老爷的,打电话来四姨太总让下人转到自己房里,老爷也不知道,落得清净。
梁太自己说,当年老爷临走的时候,求着要把香港所有的产业、包括银楼、生意、这小白楼和这小白楼里的现金、黄金、首饰、古董都给了梁太,梁太怎么不要,老爷都不依,还请了律师楼的白律师来,看着办好了手续才咽气。
老爷去世了,白律师带着遗嘱去了大太太房里,去要其他的产业,没想到大太太不讲一点道理,居然把白律师打了出来。两边开始打官司,这官司一打就是四、五年。最终,银楼、生意、其他太太现下住着的房子都归其他太太,小白楼和小白楼这里的现金黄金首饰古董都归四姨太所有。这场耗日持久的官司让本港人纷纷称道,大家品头论足,谈论着当年梁老爷去世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分配的,也揣度着梁家四姨太到底分到了多少钱。
可能这里面的事只有梁太和白律师两个人知道吧,不过事实是,梁四姨太变成了小白楼里的梁太,这里不许称四姨太,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梁太说她不在乎梁老爷的钱,说是自己从娘家带出来的嫁妆就值好多钱,足够自己过日子的,不过这谁也没看见。
其实这话就有点矛盾了,她有时候会怨恨自己的兄弟母亲,说自己娘家是破落户,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让她嫁给别人做妾,那话说的难听极了。又说娘家在她结婚的时候分了嫁妆给她,虽然没分家,却由母亲做主,把她的那一份房产兑换成了首饰古董,让她带到香港来了。
可能除了梁太自己,别人也不太在乎这些。现在大家只知道,梁家四房姨太太,现在最有钱的就是梁太,虽然没有管着生意,但是她善于交际、惯会经营,钱是越来越多。
这小白楼里就是封闭的小皇宫,梁太就是自己心里的慈禧太后。如果不是要关心年华老去,那梁太的生活简直就是完美无比。
说到这里,睨儿突然压低声音告诉睇睇,在少奶面前,千万不能说她老了,或者暗示、随口不小心说到也不行。前几日她就看着一个小丫头,因为捡了一根梁太的白头发,被打了一顿,卖人了。
睇睇吐了吐舌头说,那要是看见少奶的白头发,应该怎么办。
睨儿想了想,说:要是在梳头的时候看见,就藏起来,藏得时候别让她发现。要是在地上看到,就先踩着,等她走了再捡起来拿走。我现在就是这么办的。
睇睇点了点头,心里想,梁太已经很年轻了,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何必还这么在乎自己的样貌呢。
她不知道,在梁太葛豫离心里,青春是被耽误了的,要一分一秒的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