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夏凡安排的空档,空玄子靠到侍主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炽大人,您一开始怎么不直接说出来?那明明是个极好的机会。”
五年里,他陪同侍主探查过许多城市,能面见到当地主官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花费银两见到了,也几乎没机会挑明自己的身份。由于对方态度不明,光是互相试探就要绞尽脑汁,交谈往往在伪装成大商人或世家子弟时能顺畅进行,但一提到妖类时,进展就会变得异常艰难,更别提婚配这种事了。
明明在蓬莱兴盛的年代,妖还能和人平和共处,而龙的青睐更是绝大多数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觉得这种大事果然还是不能草率。”炽生硬的回道,“从表面上看他确实对妖没有偏见,但实际上的想法谁也不清楚。”
“心里的想法如何,大可以在朝夕相处时了解啊……”
“是你找夫婿还是我找?”炽瞪了侍从一眼。
空玄子识趣的闭上了嘴。
“其实仔细想一想,我们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不是吗?”炽环抱双手道,“此人的籍贯生平、背景来历……为何同枢密府闹翻,又是怎样得到公主的赏识。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婚配,或者是立下婚约。这种事情……还是得多观察一阵才行。”
您决意离开蓬莱岛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空玄子在心里腹诽,那时候大家也不是没表示过担忧,但您不是自信满满的说没人能拒绝您的提议和这份荣光么。就算对方已有婚配,那也是休了再娶的事,总之就没顾忌过。
不过这点怨念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毕竟外面的世界和大家所想的已大相径庭,五年时间里侍主遭受的挫折可能比过去百年都多,在经历过种种打击后还能坚持到现在……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作为被龙一手养大的人,不管炽做出什么决定,空玄子都会支持她。
炽则望着街头的人流有些出神。
她忽然想起夏凡说过的话,犹豫了片刻,试着解开了头顶缠绕的布条。
随着这一动作散开的,除开娟娟秀发外,还有一对分叉的绒角——比起眼睛所显露出来的特征,这对形如鹿茸的钝角无疑要醒目得多。
接着,她越过院墙大门,站在了事务局的石阶前。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头顶的异样。
这一发现如细流般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目光投掷在她身上。
但没有人露出惊慌或惧怕的表情。
炽感受到最多的是好奇与审视。
善意者也有,只是数量没那么多罢了。
另外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低语,比如“这回居然不是狼耳”、“事务局又换人来引诱上钩了吗”之类的对话,但总得来说,大家并没有因为她非人的外表显得排斥或憎恶,就好像大街上出现妖已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一般。
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炽大人,金霞那边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侍卫的声音打断了炽的思绪。
她点点头,“我们出发吧。”
……
夏凡领着一行人穿过东城门,来到盐田生产区。
雪季和灰蒙蒙的天空使得晒盐场的产量下降到最低点,一片片平坦洁白的洼池中看不到几个工作的人影,但这些四四方方的池子依旧给了到访者最直观的视觉震撼——新盐场的规模几乎是煮盐场的十倍,延绵数里的白地可谓一眼望不到头。
车队在一处空地停下,夏凡向走下马车的众人介绍道,“这里就是金霞的新盐场。它目前生产的盐已能满足申州民众的全部所需。冬天对露天产区确实有一定影响,不过我们还有二号产区来保证基本供应。”
炽确实没有看到一点柴火烧灼的痕迹,这里的第一印象便是干净整洁,池中的白色底面乍看像雪,细瞧才会发现那是一层如冰晶般的凝结物。
问题是,产盐是一项规模庞大的产业,需要大量人力来维持,这里连人影都不见几个,真能制取出足量的海盐出来?
“大人,您看脚下!”空玄子忽然惊讶的说道,“这沙粒上盖着的好像不全是雪。”
炽低头望去,随即也发觉了这一情况。
她蹲下身,拨开那些冰凉的积雪,只见褐黄色的砂石中还混杂着不少白色的颗粒,而雪不可能透过沙子表层渗入这些缝隙中。
难不成这是——盐?
她尝试着捏起一小颗放入嘴中,咸咸的味道顿时在舌尖化开。
竟然还真是!
其他侍从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不会吧,他们居然就让盐洒在地里?”
“快看池子边上,那片似乎全是盐!”
“这也太浪费了点。”
“如果把这些盐从沙子里筛出来,应该能装满好几麻袋了。”
队伍里一时泛起了议论之声。
炽走到夏凡面前,略带责怪之意道,“虽不知道你是如何制盐的,不过管理上未免有些太松懈了。你或许不把几袋盐放在心上,但对寻常百姓来说,一袋足可以满足一家三口数十年所需。积少成多之下,就是成百上千户家庭的用盐开销。”
夏凡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