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的封锁迅速就告崩溃了,整个世界告别了现代的枷锁,重回原始的图腾。
忽然一个激灵,像禁锢千年的野兽一下从牢笼里放出来,方子涵猛地醒了,他睁开眼坐起身拉开灯,彻底呆了,怔怔地看着伏在他身上的香莲,一时恍然隔世。亢奋的脑袋迅速淋了冰水般冷静下来,他想起荆明和他聊天时说过的一首荤诗来:离地三尺一条河,终日河水流不完,不见牛羊来吃草,只见和尚来洗头。不禁哑然又笑。香莲见了,问他笑什么,又做梦了?瞧一脸的汗,缠着要他说做的什么梦。他只好说了那首歪诗。她也笑了,笑罢板起脸道:“你真是色,读书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其实没一个好东西!方子涵我可警告你,你照照相也就罢了,胆敢来真的,让我知道了非一刀剪了你那家伙不可,就像小时候割园里的韭菜。”
清醒过来的方子涵强笑,“那你以后就没的享受喽。”
“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就剩你一个?”香莲冲他额头一个指头,说着下床洗漱去了,等再上床不一会就睡着了,响起细细的鼾声。
只剩下方子涵恍恍惚惚,哪里睡得着,他悄悄下了床来到电脑前,看着腊梅旁心爱女孩莹莹如玉的笑,眼泪不觉下来了……
他竭力忍住自己的泪,觉得自己好荒唐,枉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在他的过往中,他少有多少这样的欢悦时刻,自从结婚后激情远离,他有多少年没有流泪的习惯了?没有如此哭过了?很多年了吧。他觉得这么多年他就像地下墓室里散发着腐味的鬼,早习惯了墓室里死气沉沉的生活,现在墓室突然打开了,一缕强光从天而降,蓬勃的气息吹拂着,鲜活的光和影交汇着,他见光疯长,呵气成云复活。等眼泪慢慢流够了,他又隐隐不安起来,合影中他略显沧桑的脸和女孩芙蓉玉面对比起来那么不协调,那么青春靓丽优雅的女孩像是来自另一世界,和他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他的眼泪犹如前世欠下的债,今生要为这迟来的情愫和无果的单相思不断地还泪,滔滔的tears。
明天他该怎样面对她,在众目睽睽下的场合。
天亮了,大地冰凌皎洁、钟乳低垂,远远的天边山峦弧月,淡淡如手举魔棒披着婚纱的女子,逗引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周一要开机关例会,方子涵早早醒了却不急起床,在床上四肢辗转着,一遍遍如丝弦般回味曼琳的音容笑貌。闹钟响了,才起床为女儿一件件穿起衣服。以往这可都是香莲的事,原来人在意气风发时心情可以如此之好,如此心平气静!
路上他想起与香莲的婚姻:那是90年代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不久,全国上下掀起前所未有的创业热潮。他学的国际金融,那时国家包分配,他满怀激情走出校门想有所作为,不料分到一个很远的偏僻乡镇上。他清楚地记的他怀揣一纸调令去镇上的情景:浩浩荡荡一群人正骑着自行车出政府大门,后来才知是下队去催收农业税。那时国家还没取消农业税,干部们每天都很忙。白天还好,热热闹闹一队人马到村里,下午再浩浩荡荡杀回来。同事多有家有口的,回来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就不行了,乡下又没啥娱乐,他时常形影单吊的一个人孤魂野鬼似在黑漆漆的夜里四处游荡,孤寂得恨不能立地身披袈裟成佛。随着时间推移,先前那些理想啊抱负啊慢慢变得沉重,想辞职去考研,也没了底气,晓得自己终是个懒散之人。有人开始为他介绍对象,他很难想象偏远的乡下有惊天动地的爱情,便借故推辞。一晃两年过去了,他感叹时光的飞逝,开始恐慌,一生就要在这样的乡下荒芜?一同事看出他的苦闷,便要把他的侄女介绍给他,——顶呱呱的一个好姑娘哩,镇上供销社上班。他以为同事说着玩,不想第二天同事又提起,正经八百样子。他给说得好奇,不知怎样的顶呱呱,就红着脸去。
门帘一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正腼腆冲他笑哩,他立刻有了几分好感。对方看上去虽没十分的容貌,却也长得眉清目秀,就因为多读了几年书,高不成低不就蹉跎到26了,在农村可是个大姑娘了。同事出门说,有戏,我侄女冲你笑哩,她平时可是个冷姑娘,从来少笑的,你可满意?他只好也笑,知道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平日里脑海里那些轰轰烈烈的唯美爱情在现实面前只剩下卑微的壳。一来二去,没多少轰轰烈烈,没多少海枯石烂,更没多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第二年他便结婚了。事后他不止一次自嘲:伟大的爱情只是一个传说,人人都在说在谈论就是没人见到,因为见到的都死了,剩下的只能心里幻想,然后在一张张纸上、一本本书上、一筒筒胶片上留下无尽的故事和传奇,时间久了,便也成了经典。换言之,心醉神迷的爱情只是文学家的喜好,是艺术家和诗人的专场舞会。虽然后来他调到了市里,中间有过几次恋爱的朦胧,却多伴着灰色,缺失诗意的丰盈和理想的鲜亮,从此心灰意怠。没想到经年之后邂逅杨阳,方才领略理想的情感带给人的那种极致的甜蜜和美妙,开始饭茶不思,辗转无眠,身心架在火上炙烤着,痛并快乐着。
他没去局里,直接坐车来到排练现场,伸头屋里一眼,杨阳不在错落的人群中!他心里一阵忐忑,忙退回门口,往楼下张望。好在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