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
扶苏最终还是没有回咸阳。
在收到姚贾来信后,扶苏同样心急如焚,甚至已经做好回咸阳的准备,只是在临走时还是犹豫了。
他前面是惹怒了始皇,因而才被责令来泗水郡。
在没得到始皇令书之前,他其实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再次惹怒始皇,他其实并不怕始皇的惩罚,打他骂他,甚或教他去死,他都不会有任何不堪之惑,但唯独不能忍受动怒。
因为始皇是君父。
而他是子!
往昔,他的确对始皇有意见和微词,但随着年岁增长,以及亲眼见到父皇原本强健的躯体日显单薄,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咳血,那一幕幕场景彻底震撼到了扶苏。
父皇老了!
扶苏这段时间一直在反省,他失悔痛心的,是父皇日渐衰老,而他却还要让父皇时时担忧,甚至还会不时被自己气的痼疾重发,他作为父皇长子,非但没为父皇分忧解愁,反倒让父皇雪上加霜。
如此长子,人何以堪?
他的确想回去尽孝,但他担心自己突然回去,又会惹怒父皇,从而使父皇病情恶化,他不想再惹父皇动怒了。
在那段情况不明的时间,扶苏十分的痛苦和挣扎。
一方面是孝道,另一方面则是君令。
好在最终父皇并无大碍。
这段时间朝中不时发来令书,让泗水郡各级官吏各司其职,更是责令地方要尽量稳定局面,见到这接连不断发来的令书,扶苏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知道。
父皇已经无大碍了。
扶苏坐在案上,望着姚贾送来的书信,目光有些深邃,姚贾书信的内容还是在力劝他回咸阳,并在信中直言,等他回去,便立即联合其他朝臣上疏请立储君。
不过扶苏此时并无这个想法。
长坐良久,扶苏才喟然叹道:“父皇大病初愈,我身为人子,没在父皇身边尽孝已是十分不孝,再在这时去联合朝臣请立储君,这是要将父皇置于何地?这又岂是人子所为?”
“你们这是在害我啊!”
扶苏叹息一声,将姚贾的书信,直接扔进了火炉。
这时。
门外有官吏来传话:“长公子,陆郡守请你去商议政事。”
扶苏道:“我知道了。”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衣裳,开门朝郡守府走去。
等他赶到郡衙大堂时,内里已坐了近十人,入列的都是泗水郡的掌事官吏,郡守、郡丞、郡尉、监狱史、郡佐等官吏都悉数到场。
扶苏进到大堂,朝四周微微拱手,去到了一旁偏座。
他并没坐主位。
扶苏很清楚自己在泗水郡的身份,他只是一个监事,并非泗水郡的主官,因而在泗水郡,他一直都只坐偏座。
泗水郡的官吏对此早已习惯,恭敬的朝扶苏行了一礼,便自顾自的重新坐下。
萧何同样在列。
他原本只是沛县的主吏掾,但上次士人盛会后,萧何也是名声大噪,加上扶苏的力荐,以及十月份上计考核为‘最’,最终被官府强行委命为了泗水郡的郡佐。
见人到齐,坐在主座的郡守陆升道:“诸位都到齐了,我也不多说废话,咸阳的事,诸位都有耳闻,陛下受上天眷顾,已无大恙,不过在陛下身体抱恙时,咸阳城中有不少六国贵族逃逸。”
“这些人不日就会出现在泗水郡内。”
“这次把诸位悉数叫来,便是想与诸位商议对策。”
“诸位可畅所欲言。”
郡丞孙逊道:
“这事有商议的必要?”
“逃逸者,皆为叛逆,若有发现,自当就地抓捕!”
郡尉白迁道:
“我认为还是当从长计议。”
“诸位这段时日忙于政事,对事情了解并不深,这段时日,各地其实陆续出现逃逸出来的六国贵族的身影,其实在他们逃亡的当天夜里,朝廷便已经下令追捕。”
“章邯和羌瘣两位将军更亲率大军追捕。”
“但诸位或许有所不知。”
“上党郡、陈郡等相邻郡县,其实都收到了朝廷令书,因而早早做出了布置,只是蹊跷的事,我们泗水郡周边以南的郡县,却都没有收到朝廷令书,因而我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才通知郡守召集大家商议此事。”
“还有这事?”孙逊眉头一皱,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白迁道:“士卒调动,非是儿戏,我岂敢在这上面说谎?为此,我还特意询问了周边的郡县,但有些意外的是,赵地、燕地、魏地等郡县其实都收到了令书,唯独楚地没有。”
“而且非是楚地一郡一县,而是所有楚地设置的郡县都没有。”
“正是察觉到了异样,我才不敢轻易决断。”
孙逊道:
“难道是朝廷的疏忽?”
“不应该啊。”
“正常情况,朝廷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而且是直接遗漏了数郡,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白迁摇了摇头。
陆升没有直接开口,只是目光微不可查的扫了眼扶苏,不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