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学宫。
一间宽敞的署房内。
孔鲋听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整个人无比的恼怒。
怒骂道:
“这竖子欺人太甚!左一言,右一句,皆是在嘲讽我儒家,把我儒家贬低的一无是处,还对先祖极尽嘲讽,是可忍,孰不可忍!”
“气煞我也!”
室内。
子襄合上案上的竹简。
叹道:
“他其实没有说错。”
“我儒家故步自封很久了,跟先祖相比,我等孔门之人,竟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所以只敢死抓着先祖的遗产,不敢有任何松懈,根本不敢把儒家假手他人。”
“荀子乃儒家先贤。”
“当年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的‘祭酒’,可谓是当时天下最有名望之人,按理而言,荀子当带领我儒家走向繁荣,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儒家对荀子之学极为反感,甚至是厌恶。”
“当年儒家的领头人,即我们的父(子慎),难道不知荀子出身儒家?不知荀子的学说能带领我儒家走向繁荣?”
“知道。”
“但依旧要抵制。”
“甚至要把荀子排除在儒家道统之外。”
“因何?”
“荀子的学说背离了传统的孔孟儒学,步入到了异端他途,荀子的‘儒’融会了礼法,这与我等所习的儒不同,因而阿翁以荀子‘才高学陋’、‘不见圣贤’为由,将其多次驱出稷下学宫,就是在极力避免其学说继续在学宫授学。”
“但荀子的学说真的不是儒学吗?”
“自然不是。”
“只是荀子的儒学,跟世人所知儒学相悖,以至不能被儒家承认罢了,荀子之才,虽不及先祖和孟子,但也相差不远,其当为我儒家少有的圣贤之辈。”
“但也正因为此。”
“儒家才不敢接纳荀子之学。”
“儒家只能有一个声音,而荀子才气太盛,若承认荀学为儒学,加上荀子当时尚在世,必定有不少人会去学荀派儒学,那我等研习的孔孟儒学自然会被冷遇。”
“这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在大世之争初期或中业,儒家未必容不下荀子,但当时秦国独强,一统之势显著,儒家哪敢在那时治出双门?墨子身亡之后,墨家一分为三的下场,可还历历在目。”
“我儒家怎敢再犯这种错误?”
“是故,儒家知道荀子之学脱胎于儒家,但就是不敢承认,甚至要极力把这位儒家先贤排挤到法家去,因为当世,容不下两个异见之儒家,天下也不会给儒家融合的机会。”
“现在我儒家言必孔孟,基本不会言荀子。”
“这就是原因。”
“若论求变,我儒家的变化才是最大的,只不过碍于形式,为了避免儒家出现分裂,刻意的只言孔孟罢了。”
“但说我儒家因循守旧,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道理也!”孔鲋点头赞叹,“襄弟果真是目光独具,仅仅几句话,便让我恍然大悟,也把秦落衡的谬言一一捅破。”
“我儒家何曾不求变过?”
子襄冷声道:
“这十公子出身皇室,哪里懂得这些道理?”
“而今我儒家式微,若是不坚持先祖学说,任由各支胡乱发散,我儒家早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还能成为学宫的统掌学派?”
“正因为我等只研习先祖学问,我儒家才能始终屹立不倒。”
“儒家长久的挺立不倒,也正好证明了先祖学问之千锤百炼,任由世事变化,我儒家始终能长存于世,坚韧不倒,其中的道理,这些外人又如何能知晓?”
“我儒家现在连孟子都很少提及了,还去求变,若真信了那番鬼话,我儒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孔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冷哼道:“这十公子其心可诛。”
子襄目光一沉。
凝声道:
“虽然我们没有掺和今天的事,但经叔孙通这么一弄,十公子对儒家的态度已昭然若揭,他并不喜我儒家,甚至对我儒家就没有过具体的了解,这样的人我儒家怎么敢亲近?”
孔鲋眼中也露出一抹凝重。
子襄继续道:
“十公子喜不喜欢儒家,对我们没任何影响。”
“我儒家本就没想过亲近十公子,我们亲近的一直是长公子,眼下只是让我们越发坚定了心中想法罢了。”
“十公子认为我们没有求变。”
“他又哪里知道,我儒家其实一直在变。”
“百家的其他学派,虽然也扎根地方,像是墨家、农家等学派,他们是深耕于田间地头,但他们的门人往往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但我儒家眼下却是有教无类。”
“其他学派的变是变得趋炎附势、变得阿谀奉承,而我儒家的求变,是在为学派生存而变,为学派壮大而变,其他学派那一家能比得上我儒家?”
“我儒家是治学之政,这一点却是不会变。”
“待我儒家成为天下治学,占据朝堂主导,世人才会知晓我儒家的真谛,也才会知道我儒家是多么的了得。”
“法、道、墨,终究是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