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极轻的一声,却重重地砸进了傅柃的心里。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桎梏,在灵魂深处激起道道涟漪,整个灵魂都震颤了。
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想去寻觅,却又无影无踪了。
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你怎么哭了?怎么了?”
对上木兮震惊的面容,傅柃才堪堪回神,抬手抚过眼角,竟是湿润的。
左眼下,是一道泛着凉意的泪痕。
他居然哭了。
他居然哭了!
裴枍,裴枍,裴枍!
又是他!
悲伤的感觉消失后,傅柃又是出离的愤怒,这愤怒甚至超过了一年前重逢时的感觉。
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可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怎么了?是因为这个遗迹吗?”木兮替傅柃拭去泪痕,整个人陷入了他怀里。
傅柃愣了片刻,便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
是了,不行,不行的。
眼中戾气慢慢褪去,终是平静了下来。
震惊的何止傅柃一人。
听见木兮说傅柃哭了,裴枍也是心神震颤。
他“看”过傅柃哭。
初见之时,他也是好奇那个传说中平息了北海的少年是什么样的,便用“天神之眼”偷偷看了少年傅柃的过往。
少年的过往并非如他想象般的那样好,家族中的勾心斗角,父亲有些不近人情的严厉教导,外界人的无心中伤……
显得少年有些凄苦,又很孤独。
唯一的慰籍便是母亲了。
可母亲不过一个妾,重病无药。
少年的母亲待他很好,很好,但,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了吧,她突然变得铁石心肠了。
她待少年狠极了。
可,少年变得遍体鳞伤,她又何尝不是哭到泣血?
她希望少年成才,然后,远离这个囚笼。
少年不明白,他向自己病危的母亲嘶吼:“我不想成为大陆第一人!你们凭什么都逼我!我恨你们!”
随后夺门而出。
再回来,面对的,只有冰冷的尸体,和一封满是歉意和泪痕的信了。
那是少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少年在母亲坟前跪了三天,而后一次叩首,再起身,少年不复从前了。
少年不再埋怨,反而更加刻苦,像个太阳一样,耀眼,光明。
总是笑着,如此明朗。
他甚至一度认为,少年此生或许不会再哭了。
但,也是人吧,和他一样。
少年把过往深埋,正如裴枍从未说过自己的过去一样,就这样互相隐瞒。
回首过往时光,大概,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长久吧。
裴枍想,他不说,我就当不知道吧。
他不想失去傅柃,失去这个散发着光芒的人,他追逐着这道光,贪婪,近乎痴迷。
可他没想到,正是这道光,给了他永远的黑暗。
他的光没有了。
但,傅柃为什么哭了呢?
因为……他吗?
裴枍抬起头,转头对上了傅柃,若是他有眼睛,此刻大概能看到眼中流转的微光。
希望的光。
裴仙师是个善于寻找希望的人,一直如此。
他略显苍白的唇瓣轻轻颤动着,欲言,却又害怕,无法开口。
你还爱我的,是吗?
背对着裴枍的傅柃并不能看到这副神情,他只是痴迷地享受着温暖的怀抱。
“现在好了吗?”木兮抬起头看向傅柃,眉宇间满是担忧。
傅柃轻展笑颜:“无事,走吧。”
执起木兮的手跨步向前。
这才是能占据我全部心神的人。他想。
裴枍听见后咬了咬舌尖,又重新低下头。
他的幸福已经不是我了,他现在很好,很好……
漫步在这样清新宁静的草原上,却并没有多少舒适感。
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与心理强大的傅柃不同,木兮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恐惧,还有不甘心。
这股情绪从何而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假的终究是假的,偷来的东西,到底还是比不上光明正大拥有的。
说到底,这份情感,并不属于他,他不过是个赝品,真正拥有这份情感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人。
都是他裴枍一人。
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他害怕,害怕傅柃知道真相,知道他不过是个卑劣的小偷。
那时又会如何呢?
无所谓了,他只是,太爱太爱这个人了。
抓紧了傅柃的手,压下情绪,冲傅柃嘻嘻一笑。
他不会放手的。他想。
平静的草原上,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悄无声息。
茫茫大草原,无边无际,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甚至,没有其他人。
人呢!?
傅柃这才注意到,刚才还零零散散分布在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