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秦戈没有回答他。
这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郭传江,此刻正衣冠楚楚地坐在克尔市代理人郑僵的对面,看起来颇为轻松自在。
而郑僵的脸色就极不太好看了,他方才被对方指着鼻子说出了谋划秘密杀害两个嫌疑人的一切细节,此刻只觉得椅子上下面架了一把火,每分每秒都想逃离。
“不用误会,郑先生。”郭传江不紧不慢地道,“我本人对你,是没有任何敌意的。你看,我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一直没有说。平分派在外面把事情吹得天花乱坠的,因为没证据,所以只能当作谣言。如果我要是把证据放出去……”
他睁大眼睛,慢慢凑近了郑僵:“郑先生,你说说看你会是什么下场呢?”
郑僵的额头上挂上了两滴冷汗。
郭传江笑了一下,轻轻巧巧地坐回去,张开双手,呈现一个极友好的姿势:“到时候有人会帮你吗?你指望谁来救你呢?你那位伟大的同僚谢崇山吗?还是逼迫你纡尊降贵、亲自出手的章久心?”
他竟然从那容量可怜的词汇库里翻出个成语来,着实令人意外,但是在单单四个字里就读错了两个。幸而他对面这位没有纠错的兴致,否则又是一轮怒火爆发,这表面的和平很快就玩完了。
郑僵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垂下眼说:“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
郭传江就着这个姿势沉默了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谢崇山了。你怎么这么差劲啊?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是不是抱对了章久心的大腿,一路被他溜上来的?真是个好运气的人,可惜用场派完了。
章久心老狗在迪尔特星买了片坟,说要跟他的兄弟们一起埋葬,他倒是深谋远虑,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在他的名单上?”
郭传江一届赌徒,说起话来不讲道理、没轻没重,还时不时流露几分中二病的气质,但竟然也把束手无策的郑僵唬了个正着。
“何必为他们再死咬着不松口?有你的好处吗?”郭传江循循善诱。
郑僵却突然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这种人都这样,以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就什么都不敢做。你就是不敢想,他们真的会放弃你,真的会把你推出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给自己点了一支安神药,心满意足地吞吐起来,从嘴里呼出薄薄的蓝色烟雾,眼神变得迷离不清,“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郑先生。”
郑僵垂着眸子不说话,但是眼底激烈的挣扎出卖了他。
郭传江顺水推舟,随口补充道:“秦戈在我手上。”
郑僵猛地清醒了过来。
“我有一百种办法搞死谢崇山。这里面能不能有你一份功劳,就看你的觉悟了。”
他可以杀了秦戈,然后栽赃给新和派,坐实他们不遵法令、擅自暗杀的罪名。他也可以操控“秦戈”这个身份在网上说话,引导舆论对玩家们的态度转向同情,从而重挫正准备通过“126号发令”的新和派已经获得的民心。
如果新和派终将失势,那么在其中本就不被重视的郑僵,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郑僵沉默了片刻,最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平静下来。
“是他们要我做的。”他终于启口,第一句话就把事情掏了个底朝天,“秘密处决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是我们一般都会找别人的手来做。很多事情最后都是这样解决的。”
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讥讽:“其实人们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们不会追根究底。生活中要处理的事那么多,谁会来管不想干的嫌疑犯是死是活呢?而且,谢崇山的说法是,比起把所有事情摊在明面上,其实大家更希望自己看不见。
我们的职责,就是替大家把不想看见的脏东西处理掉,让所有人更安心、更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伟大。”郭传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但是这种和平真的很难维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几年,出问题的事情越来越多。平分派一直在跟我们作对。”
“关于‘图灵游戏’,你知道多少?”郭传江问。
郑僵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实在太诡异了,怎么能发展到第七年还没有引起广泛的重视,又怎么会造成这么多的问题……但是章不肯告诉我。”
“但是他告诉了谢崇山。”
“也不一定。”郑僵说,“虽然在其他事情上我可能不如你意,但这件事情我很肯定。章不是那种会信任别人的人,他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谢崇山。”
是吗,郭传江咬着安神药的烟斗状外管,弄得它一上一下地抖动着,“可能吧。”
这场对话至此戛然而止,赌徒看起来对其他的事情兴致缺缺,他没再问更多的问题,而是缓慢地取下烟斗,站起身,披上了外套。
“再会。”他朝郑僵笑了笑。
但回应他的是身体砸向地板的沉闷响声。
在外界被一系列事件搅合得翻天覆地、人们之间的敌意愈来愈重的时候,被临时关押起来的两个嫌疑人也没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