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和医院之间着实有一段距离,外加他们几人看起来都毫发无伤的,粱画也并不着急,一边打着消消乐,某种上古遗留的奇怪游戏,一边敷衍地观察着这几位病人的状况。
“再坚持一下,”他手上忙不迭地消除着五彩斑斓的方块,毫无诚意地说,“你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杨靖然翻了个白眼。
见喻漓的状态暂时稳定下来,秦戈终于松了口气。在唐鹤扬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朝沈文侃比了个手势,凑近他耳边轻声说话。
“我要建立一个我们四人的加密频道。”秦戈说,“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但是你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很容易把自己的脑袋变成一个社交软件,你想像一下那个场景。”
秦戈知道沈文侃在说什么。在通讯频道技术刚发展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不太乐意使用它。原因无它,谁都不愿意对着满大街的人进行灵魂裸奔。对加密频道的呼吁从一开始就伴随着这项技术在生长,但是历任政府对此都视而不见。
实际上,开发加密频道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事,真正令人为难的,是它可能导致的种种后果。没有一位统治者希望看到公民能够不留任何证据地进行交流,手握技术的平台方自然不会忤逆。对于公民本身来说,危险也无处不在。
一个经典的案例是思绪紊乱症。最初私自开发加密频道的公民,都不同程度地染上了这种新型心理疾病。因为同时穿行在多个通讯频道里,他们的精神状况被严重地干扰了,不仅难以分辨语言的含义,而且其中有一些还遭受了永久的脑损伤。
在当时的太平洋α区域,甚至小规模地有过一次集体性紊乱症爆发,场面堪比几个世纪前的丧尸片现场。在长达半年的辩论与对抗之后,相关法案最终禁止了这一行为。
秦戈第一次知道私密频道的存在,就是在他遇到沈文侃的那个晚上。在重重包围下,沈文侃对着他脑海中发出的那句求救,成为了两人一切交集的开端。既然能够创建两个人之间的联系,那么四人也是可实现的吧?
“就这一个,绝没有第二个。”秦戈说,“我保证。”
只要他们都维持着一个加密频道,应该就能避免紊乱现象的发生。
好吧,沈文侃点头,“那么我们需要更加互相信任才行了。”
他背过身去,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通讯频道本质还是依靠芯片进行通讯的技术,沈文侃不知对此做过多少研究,一会儿的功夫,四人之间的联系就建立了起来。
在唐鹤扬的眼皮子底下,秦戈嘴皮子都没动一动,声音却径自在其他三位同伴的脑海中响起。
“我是秦戈,这里是只有我们四个人的频道。听得见吗?”
“我是沈文侃。这里能听见。”
“杨靖然。你们什么时候搞的?”
“喻漓。我也听得见。厉害了,频道都搞上了,是不是要起个代号?什么王牌特工、X男、复仇者联盟之类的?”
沈文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吸引来了唐鹤扬的注意力。他立即端正地坐了回去,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两声。
“没想到你还是个中二病,小喻同学?”沈文侃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到了频道里。喻漓严肃地纠正他:“不是中二病,是在做所有让我害怕的决定之前,想办法找一点勇气。”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朋友,”杨靖然啧了一声,“我们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开这个频道?”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团结起来打敌人的热血少年团吗?”沈文侃微笑着回应道。
“……”杨靖然失语,于是评论,“煞风景。”
“嘘寒问暖结束了吗?”秦戈忽然插进来说。
“怎么?你想吵架么?”杨靖然眉毛一挑。
“我不想吵架,”秦戈认真地回答她,“经验告诉我,你们在认识新的同伴,或者进入一个新的沟通方式时,都会嘘寒问暖几句,无法直切正题。我为你们预留了十句话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喻漓方才还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就颓了下来:“秦戈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不应当这样想。每个人都会出错。与其信任我,不如信任你的怀疑。”秦戈说。
喻漓:“……”
秦戈接着道:“我找文侃建立这个频道,是想跟你们共享一个信息。刚才人工智能身上的‘钥匙’,我拿到了。”
“你拿到了?!”
“什么?”
“你还有功夫管那个,你比喻漓还疯?”
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而秦戈却仿佛什么也没感知到。
“我没有弄明白‘钥匙’的意思。在抓到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幅血红的画面,然后在那个场景里,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秦戈将目光投向杨靖然,定定地答道:“是你。”
在抓住“钥匙”的那一刻,秦戈觉得自己又一次跌进了一场思维仪式里。与不久前那段鲜活体验不同的是,在“钥匙”带给他的场景中,时间不再连续,空间也不再界限分明,连带着人物的面目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色块糊成一片,脏得洗刷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