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前的林瑶看见,林艺手上捏着的一沓资料依旧落在半空,不曾动弹。
进入晚夏的季节,在这沿海的城市,面上却依旧荡来层层热气,缺少了几分灼热。
抬手,将她手中紧紧拿着的纸张抽过来,宫九喑放在手中,指尖随意翻起几张,语气又缓又慢:“如果我说不是,老师你会信吗。”
抬起眼,径直撞进藏在厚重镜片下的那双眼中。
她清晰的看见里面集起了几分不解和诧异。
林艺皱起眉:“为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理由需要这么做。”
她感到生气的并不是口中说的什么挑衅,她气愤的,是宫九喑对待人生的态度太过敷衍开玩笑。
尤其,还是她这种来自小城市,肩上背负着太多目光的人,更不应该这般游戏人生,她应该认真对待自己。
“老师——”
宫九喑低着脑袋,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提案纸张卷成纸筒,松了其中一只手,握住纸筒放到眼上,懒懒插着校裤兜。
不大的纸筒深处,正对着林艺的脸:“锋芒过胜,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么浅显的道理您应该不会不明白。”
忽然间有些东西破壳而出。
【林老师,我想你可能对宫同学不太了解……】
电闪火花间,耳边闪过校长的话,林艺像是意识到什么,“你,真的是来自宁泽市?”
来自小城市的人,怎么会有那个环境,可以培养出这么一身夺人的气息和惊人的能力?
拿下纸筒,宫九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谢谢您,一直以来很照顾我。”
林艺对她的关照,宫九喑一直以来都知道。
这大概是所有富有责任心老师的通病,总会对班级里所谓的差生,尤其是那种资料上大喇喇写着家庭不美满的人,格外的关爱照顾,也格外的严厉。
所以,她才会给足她应得到的尊重。
而不是强制性的,随心而来。
“但是,您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您所期望的那种,展露锋芒的高光生活。”
空气一度很安静,许久,林艺都没说话。
她小巧清丽的五官晃着与林瑶的几分相像,像是花了好一会儿儿,才将宫九喑的话消化殆尽。
最后,她到底是长长吐了口气,垂着眼,从中散出几分浅淡的泄气:“罢了罢了,到底是我对你太过严厉致使,如今知道你实力不俗,这课上不上便也由你做主了吧。”
来的路上她看过那些做完了的题,的确如校长所言,她们的教育于宫九喑来说,毫无意义。
因为以宫九喑的智商,高中教材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每日来上课,说白了,就是甩他们这一众教师一个面子。
“我以后也不会逼你了,但是,人生的十字路口,你要走对,”林艺心头的气消失殆尽,但一身的教师职责让她无法看着宫九喑太过放纵自己,免得以后落得个泯然众人:“不然,你再高的智商不加经营,最后也会落得一身垢尘。”
对于宫九喑,她到底是偏爱的,比起那个令她省心骄傲的小侄女,还要更上心。
有时候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这股子莫名的爱护到底从何而来。
又因为想要爱护,所以生出更加严厉的情绪来。
令她把心头对她的期望越发的苛责加大,以至于超出了对别人的期望。
“我知道,多谢老师教诲。”宫九喑的神色浅浅的,那张脸寡淡又扎眼,此刻却很是平和:“您说的我会记住。”
她知道,林艺说的路口,是高考。
但即使那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此刻也会认真对待林艺的叮嘱。
“记住就好,”恢复了往常的古板严肃,林艺推了推鼻梁上微塌的眼镜:“现在开始你可以认真走你想走得路了,作为师长,我是支持你的。”
她摆了摆手:“回去吧。”
办公室还有不少表格单子需要弄,她没心思在这儿浪费时间。
望着转身离去的林艺,宫九喑站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了握住纸筒的五指,任由纸筒散开。
她轻轻敛了敛眼帘。
林艺的身上,有着令人温暖的气息。
即使这个人过于严谨刻板,但那种长辈般的慈爱,染着几分令人眷念的味道。
就像,小时候因为出去滚了一身泥时,妈妈紧皱眉,分明那张脸黑的吓人,却氤氲着浓郁的温暖。
啧,这东西,好遥远啊。
转过身,慢慢抬步。
穿过门时,她顺手垂了一番,将手中的东西扔进门与讲台间墙角立着的垃圾桶内。
这些东西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什么时候收放着的。
没用的废纸,留着又有什么用。
“九喑,老班找你说了些什么?表情那么黑。”
她才坐下来,宋子郗的脑袋就从后面凑上来。
旁边,林瑶翻开笔记本,却也是分出心绪来认真听着。
“批斗。”从桌上高耸的书堆里任意抽了本出来,一分为二掀开,宫九喑靠着床下偏窄的墙壁,懒洋洋就靠了下去。
后面,宋子郗疑惑的看向同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