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京城的专家赶到了,看到邱继业的片子,直接摇头,说他从医这么多年,极少见到这么大面积的脑干出血,责问赫春梅,“患者高血压这么严重,他是不是没有定期服用降压药?”
赫春梅两眼茫然,“我不知道他有高血压啊!”
邱鹿鸣也是丝毫不知。
专家一脸谴责地叹口气。
刘校长出言解释,“我们学校年年有体检,邱校长应该是隐瞒了,他在外地挂职三年,十分艰苦,这刚刚回来,也许是怕家人担心,才一直隐瞒病情的。”
专家又叹气,说:“不是说瘦子就没有高血压,患者有可能是家族遗传病,或者压力过大、疲劳过度造成。”
赫春梅掩面痛哭,“呜呜呜,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说着整个人就瘫了下去。
“小妹!”一声喊从门外传来,赫长江跑进来一把抱住赫春梅。
“二哥!”赫春梅哇地又哭出来,死死抓着自己的哥哥,“二哥!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别哭别哭,有二哥在。”赫长江拍着妹妹的脊背,“大哥和小弟也都上了高铁,很快就到,你别怕,别怕啊!”
京城专家与滨城医院的医生商讨了很久,最后无奈地宣布:这种大面积横贯性出血,根本无法挽救。
赫春梅和邱鹿鸣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邱鹿鸣要闯进监护室看个究竟,但医生护士死命拦住她,不许她进,邱鹿鸣悲愤地嘶吼:“为什么?那是我父亲,为什么我就不能进去!为什么我就不能进去!”
她哭得惊天动地,拳打脚踢,但医生护士还是坚决地拦住了她。
邱鹿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哭。
邱老太太还健在,活得无病无灾,这让邱鹿鸣就忽略了父亲的健康问题,她此刻悔恨无比,没在父亲生日那天,亲手给他做碗长寿面吃。来到现代这么久,这位父亲对她一直极好,她却从未想过,好好给他做顿吃食,好好给他把脉。
邱鹿鸣哭得肝肠寸断。
下午伊市的两个舅舅也赶来了,邱赫两家亲戚坐在一起,意见无法统一,邱继根坚决不同意停呼吸机,他认为弟弟还活着。
但医生已经明确表示,患者现在就是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其实早已脑死亡了。
赫春梅忽然站起来,“老邱绝不会同意,我也不允许他这样没有尊严地所谓活着!”
说到底,最终的决定权在赫春梅那里,理智告诉邱鹿鸣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她心中仍难以接受。她坚持停止呼吸机后,让父亲在监护室继续停留七天。
邱继才呵斥她:“你又作什么妖?”
“你吼她干什么?”赫长河不干了。
“她爸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孝顺,现在又出来捣什么乱?”
“你说谁不孝顺?信不信我削你!”赫长河撸起袖子要打人。
邱鹿鸣忽然泣不成声,“我没有作妖,人死后八个小时内,还是有一点知觉的!”
“你胡说什么呢!”还是邱继才。
“等你死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胡说了!他是我父亲!我就是不许你们这么快把他送到火葬场!谁敢动,我就跟他拼命!”邱鹿鸣用手在裤腿处摸了一把,那里曾经是她别着匕首的地方。
邱鹿鸣什么也没摸到,站直了,用手背一抹眼泪,与邱继才对峙,赫存志则无条件站在她身后。
“大哥!你不管啊?”邱继才回头看邱继根,见他不说话,一甩袖子,“行行行,我还不稀得管了!”
倒是赫春梅听了邱鹿鸣的话,立刻就相信了,她对医生说,不用启动设备,但她可以照章付费。
医生为难地说:“这样占用医疗资源,原则上是不允许的......”
“你就所有机器还是开着的,不是一样么!”赫春梅带着哭腔。
最后,还是刘校长去跟医院院长协调,最后把七天缩减为三天,才算应承下来。
四个小伙伴陪着邱鹿鸣在医院附近的十字路口烧了黄纸,又来到监护室外面的窗边,邱鹿鸣跪在赵春子找来的瑜伽垫上,为邱继业守灵。
她身穿一身白衣,鬓边戴着一朵小小的白花,其他监护室的患者家属,也有在大厅守着的,见此都认为这太不吉利,纷纷向医院投诉,还有人当面指责。
四个小伙伴纷纷出面解释转圜,邱鹿鸣一声不吭,只拿着手机无声地一遍遍念着地藏经。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就一把抹去,继续念。
六月底的天气,即便重症监护室里的气温只有十几度,也是不能继续停放了。邱继业的遗体停了两天,还是被运往太平间,赫春梅挣扎着大哭:“他得多冷啊,他得多冷啊......”
邱鹿鸣也很无奈,以邱继业的身份地位,放在国朝,起码要停灵二七一十四天,供人吊唁。可如今不兴如此,三天头上,就得出殡了。她想将父亲遗体拉回家中,用冰块降温,但邱凤鸣拉着她,“傻鹿鸣,医院不会允许的,邻居也不会同意。”
邱鹿鸣是彻底没法子了。
这些日子,都是邱凤鸣和赫存志在帮她操办邱继业的后事,邱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邱鹤鸣,却是一点都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