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赫老太太还跟她说过:不许争强好胜,要记得吃亏是福。她没听。
记忆里,赫春梅还耳提面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生活在群体社会中,就要努力冲在前头,否则就会被这社会遗忘,死了都没人记得你!她也没听。
“姥姥,你以前跟我说吃亏是福,我不爱听,老觉得是让人欺负了,现在我懂了,所谓吃亏,不是傻吃亏,是让一部分利益出去,方便别人,也为自己换得功德福报。对吗?”
“嗯,看来确实是懂事了。”赫老太太笑,“这世上的人,谁不想欻个尖啊,谁愿意打狼啊,可你事事都欻尖儿,别人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你是不是就招人烦了?人家总能找机会给你使个绊子、添点麻烦,你说你糟不糟心?别人都饿着,就你有鸡蛋吃,你就得偷偷吃,你可以不给别人吃,但可千万别搁别人跟前吧唧嘴。你记住了?”
邱鹿鸣点头。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最得大长公主欢喜,什么好事情都是第一个轮到她,她先是被挑到大长公主身边伺候,识字学了本领,后来更是当了女官,有了好姻缘...想必那些小姐妹对她没个好脸色,大半也是因为她不懂低调吧。
“想明白了?”赫老太太看她脸色变幻,就问了一句。
邱鹿鸣点点头。
“你啊,你这脾气跟你妈、你姥爷是一样一样的!我这辈子摊上你们仨,可操碎了心!你还算好,知道听劝了,你妈啊,到现在都听不进去,她心里总脚着我老太太说话没水平。”
“谁说的?我姥姥说话最有水平了!”邱鹿鸣严肃地抱打不平。
赫老太太很高兴,又问,“你都结婚成家了,这钱就是你们两口子的,你今天做主把钱用到娘家这边儿了,你掌柜的不挑理吗,别是回头还得给婆家也补上一份儿吧?”
邱鹿鸣摇摇头。她来到这个时代半年了,还从来没和婆家人联系过呢。
赫老太太见她摇头,说道:“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可别为了咱这些个人跟你掌柜的干架。唉,也就是你,旁人我才懒得说呢!哎呀,你把水杯拿来,我饮口水,累着了。”
邱鹿鸣乐不可支,这是说教自己累着了。
她起身调了半杯温水,端给赫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杯子,慢慢啜了三口,递回杯子,舒口气躺下了,“唉,我得倒一会儿。”
“我也得倒一会儿。”邱鹿鸣笑嘻嘻地身子拱了拱,依偎在赫老太太身后,嗅着轻微的烟草气息,慢慢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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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中午,赫存志从机场接回邱继业,至此赫家人终于差不多聚齐了。
相比邱家,赫家人口相对要简单一些。
赫老太太生有三子一女。长子赫长海生有两子一女,赫存胜子承父业,在林业局工作,赫存利在哈市,赫敏在伊市政府机关;次子赫长江娶的是沪市知青,九十年代末跟着去了沪市落户,只有一子赫乔煜;三子赫长河在自来水公司工作,马上就退休了,儿子赫存志是个生意人,家里经济条件很好;幼女赫春梅是家中唯一女儿,自小倍受宠爱,婚后夫妻也十分恩爱,唯一的女儿就是邱鹿鸣了。
邱鹿鸣自百日后,就被送回赫家抚养,一养就是十三年。在她的心中,姥姥家才是自己的家。
三个舅舅里,二舅赫长江是最帅的,63岁了,一八零的身材依然挺拔,不像大舅那样谢顶,也没有小舅的啤酒肚,二舅妈乔关关59岁,声音娇滴滴软糯糯的还宛如少女,整个人也小小巧巧的,看上去比赫春梅还年轻一些。他们的儿子赫乔煜是小辈中唯一不按家谱取名字的,本该叫赫存煜的,但二舅偏给他取了赫乔煜,就因为二舅妈姓乔。
一向规矩大过天的赫老太太竟然没反对,她当时说:我管好我儿子,管好我挑的媳妇儿,剩下的你们自己来,好孬都是自己的日子。——言下之意就是不满乔关关不是她挑的儿媳。
这里,就不能不多说几句这个三表哥赫乔煜了,他比赫存志大半年,都是35岁,看上去却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白白净净,秀秀气气。他的面孔体型大半遗传了母亲,身高也就刚过一米七,邱鹿鸣注意到他甚至没有喉结,胳膊上、脸上一根汗毛也无,除了说话声音略粗,简直就是个小姑娘家。
邱鹿鸣禁不住一下就想到内官那里去了。
然后又立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这可是自己的表哥啊!
其实,赫乔煜只是长得秀气,他只要一张嘴,你就完全不会怀疑他的性别了,他的举止言谈丝毫不见娘气,笑起来也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十分豪迈,这个时候跟二舅倒有八分相似了。
这就好比金刚芭比,极大的反差,更让人对他无法不注意,无法不多想。
“小鹿鸣!你眼睛乱转,在对着我想什么?”赫乔煜一瞪眼睛,警告地用手指点着邱鹿鸣,吓了她一跳。
邱鹿鸣从前见这位表哥的次数并不多,对他了解实在是少,她笑着说:“我在想,沪市的水土真是养人,你们一家三口都那么年轻健康,让人好生艳羡。”
赫乔煜仰头大笑,“我也觉得老天眷顾,让我完全遗传了父母的优点!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