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邱凤鸣扔下孩子老公,扔下建材商店,一个人带着母亲去了上海看病。
邱继根已经知晓老妻的病情,坚持出院回了家,由邱雁鸣照料他和邱老太太的起居,邱凤鸣临行还给家里请了一个住家保姆。
邱鹿鸣赶在周六时,又去看过一次,邱继根依然神色恹恹,无精打采。
邱老太太不再要长子随身照顾,只将邱雁鸣指使得脚不沾地。她还是如常康健,盘坐在客厅放置的罗汉床上,冷眼看人,直到邱鹤鸣一家三口来了,才露出一点笑模样。
邱鹿鸣借此机会,就托词还要备课,起身回家。
一转身,就听到邱老太太在大声叱骂保姆,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好吃。邱鹿鸣狐疑地看看厨房,她明明记得进门时与保姆擦肩而过,她说去买菜。
心中哂笑,八成这又是在指桑骂槐,而那个槐,就是她邱鹿鸣吧。
却见邱雁鸣大步从卧室冲出来,“天天骂人,有完没完!我妈做饭倒是好吃!你怎么不对她好一点儿!”
邱老太太火冒三丈,“滚你娘个腿的!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乐意对谁好对谁好!生一堆丫头片子,还想上天?”
邱雁鸣这几天暴瘦下来,形容枯槁,冷不丁看上去吓人一跳。刘美娜一见她立刻哎呀了一声,“艾迈雁鸣儿你咋了?几天咋就瘦成这样?”
邱雁鸣一抬手,挡开刘美娜的手,“赶紧看,看完人就走,我妈去上海看病了,家里没人伺候你们这一群大爷!”
“你这孩子,咋得谁咬谁,三婶可从来没得罪你啊!”
“你倒是没得罪我,你得罪我妈了!你一来我们家,我妈就得在厨房忙活半天,还得挨我奶一顿狗屁呲儿,翻来覆去嫌弃她没生儿子,我就不明白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火箭都上天了!儿子就那么重要吗?你自己就不是女人吗?你生病了能保证儿子伺候你吗!”
“咣当!”一声,邱老太太一把掀翻了床边的针线笸箩,“老大!你给我打死她!”
邱继根不知何时从卧室到了客厅,对着邱雁鸣吼,“滚!”
“滚就滚!”邱雁鸣一扭身,走到门口,趿拉着鞋走出家门,路过邱鹿鸣还不忘白了她一眼,邱鹿鸣一秒没耽误,也跟着滚出去了。
回到她独居的九十多平米的家中,只觉得无比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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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的班级并不难带,没有尿裤子的,也没什么逆反的,又都懂得一点道理了。
天气逐渐凉爽,风吹树叶有了响声,然后,就又放了国Q假。
国朝的国Q是天宁节,也就是官家的生日,举国要欢庆三天。
大长公主随宗室入宫朝拜,带邱鹿鸣进宫过一次,远远听到教坊艺人模仿百鸟鸣叫,宛如鸾鸟凤凰飞临宫中,集英殿上、两廊上,直到彩楼后面都依着身份坐满了宗室、各国使者和官员。她这样的,只能远远看着,但能听到乐曲和歌声,看到彩楼上舞动的人影,也很满足了。
如今的国家,没有官家皇帝,没有年号。
国Q。是国家成立的纪念日,足足要放七天假,正是人们出行旅游的好时机。
邱鹿鸣和杨戈中秋一过,就已定下了行程,她们要去杨戈的家乡。
有一点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邱鹿鸣之所以要跟着杨戈走,是因为没坐过飞机,虽然送邱继业的时候,也悄悄研究过乘机流程,也在网上做了各种攻略,但一想到要飞到那么高的空中,心里还是没底。
果然,当飞机滑翔着猛然飞离地面时,邱鹿鸣的心忽悠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强自咽下冲到喉咙口的惊呼,紧攥双手,固执地瞪着眼睛,看舷窗外面逐渐变小的楼房,心中充斥着惧意和新奇,当视野完全变成一片蔚蓝之时,她渐渐觉出美妙来,仿佛变成一只鸟儿,翱翔于天际。
坐在旁边的杨戈长长吐出一口气,见邱鹿鸣回头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竖起一根手指小声说:“第一次。”
邱鹿鸣不由得笑了。
“陪你那段时间,邱教授是计时付费给我的,门票、车费、餐费都报销了。来滨城一年,我都没怎么出去玩过,这次不仅增长了见识,还赚了钱,这才买了机票,以前我都是坐火车买学生票的。真的!我特别感激邱教授的信任。”杨戈转头看着邱鹿鸣说。
邱鹿鸣已渐渐习惯与人近距离直视,当别人直视她的时候,她不想躲开,那仿佛意味着逃避和惧怕,所以她不躲。“那一定是因为你很优秀。”
“嗯!我也这么觉得!”杨戈笑嘻嘻地说。“邱教授是我们院儿以治学严谨和为人方正出名的教授,他和赫教授的佳话在全校流传,我们院儿四百多女生,邱教授却只选我来帮你恢复记忆,这样的认可,就是对我最好的评价和鼓励!鹿鸣姐,这学期,我真的特别有信心,原来,我是这么的优秀!”十八岁的小姑娘脸蛋和眼睛里都泛着光。
邱鹿鸣点头笑。
这时飞机钻进云层,舷窗外雾蒙蒙一片,邱鹿鸣既紧张又兴奋,她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身处云朵之中!她把手心抵在舷窗上,当做自己已经触摸了云朵。
不一会儿,视线蓦地变蓝,飞机已穿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