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郎朗读书声,在午后的阳光下回荡。
这是个温暖的冬日下午。
血色黎明基地中心小区的小广场上,一群孩子坐着小板凳,大声对着黑板念诗。
黑板一米见方,几块木板拼在一起刷了黑漆,小而简单。但上面的字迹非常工整,手写的粉笔字,却横平竖直堪比印刷体,每一个笔划都规整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老人身穿中山装,面容和蔼,拿一根小棍当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古诗,一句一句带大家朗读。
孩子们一共二十多个,年纪在五六岁到十岁左右不等,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末世一来,学校是没有了,生存都成问题。许多未成年人无声无息消逝在各种灾难中,能来到血色黎明基地的,并不多。
小一点的还在被家长照顾,大一些的则参与到各种力所能及的劳动中,唯有不到十岁这样的年纪,重活做不来,又不需要家长贴身照看了,便在基地里跑来跑去,显得有点游手好闲。
不久之前,才有人组织起临时学习班,努力在末世里给孩子们创造接受教育的机会。
可是愿意参加的孩子并不多,每天能来到课堂的人,最多也没超过三十个。
但几个自愿来教学的人都教得认真,不惜牺牲自己工作赚积分的宝贵时间。
这一堂课,是语文,由一位才来基地不久的姓向的老人担任教师。据说,他末世前曾在大学当过教授。
“向老师,这诗太简单了,我们以前在学校学过!”一个孩子念完几遍诗后,不耐烦地叫起来。
“我在幼儿园就会背这个诗!”另一个孩子说。
“对,我们都会,老师换一首教吧!”更多孩子附和。
小广场另一边,是后勤处发放物资的地方,人来人往;还有一拨人在另一个角落宣讲基地规章;以及警卫队刚下值的小组在附近操练应急措施……周围的嘈杂时时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使得他们对早已滚瓜烂熟的教学内容更没兴趣。
向老师露出慈祥的微笑。
“同学们,你们真的都会这首诗?很会,很懂?”
“我们都会!”一个孩子站起来,“我还知道这首诗的意思。这是讲的一幅画,上面的山有颜色,水没有声音,花一直都在,鸟不会惊飞,因为它是画啊,它永远都那样,不会变!”
“哈哈哈!”孩子们全都笑起来。
向老师笑意愈来愈浓。
他摇了摇头:“世上没有永远一成不变的事物。比如我们的世界,不是已经变了吗。这首诗也不是你们所理解的意思,它讲的不是画,而是心,和人生啊。你们知道,这首诗后四句是什么吗?”
孩子们一愣。
全诗就四句,哪分什么前后。
向老师拿起板擦,把黑板上的四句诗给擦掉了。
而后工工整整,再一次以精美整洁的印刷体,写下了四句。
——头头皆显露,物物体元平。如何言不会,只为太分明。
“同学们,加上这四句,才是完整全诗。前四句是王维所作?那只是以讹传讹。这八句诗,其实是宋代一位禅师写在经书上的读后感,一首佛家偈子。它讲的不是画,而是人心,是清净自性,是世界本质。”
“这节课,我们学这首诗,你们要体悟的是,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未来在哪里,我们该怎样活着?什么,才是真正正确的抉择?”
“山水花鸟,虚妄幻相;头头物物,众生平等。”
“当新一波物种大变异到来,百舸争流,物竞天择,我们只有软弱身体躯壳的人类,该怎么和强大的变异物种竞争生存资源,而不至灭族灭种?”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用教鞭敲黑板,哒,哒,哒,强调着最终的结语。
“同学们,清净自性,放弃欲望和情感,只依照世界本源的规律和科学而前进,才是我们的未来所在。”
“要流血。以我们软弱的躯壳,换取微薄的生存空间。”
“不要流泪。心对于我们,是完全多余之物。”
“忘记所有情感,以绝对的理智,面对这波澜壮阔又生机勃勃的新世界吧。”
“无心之人,才有未来。”
课堂鸦雀无声。
不到十岁的孩子们,还听不太懂这番话的含义。
他们所耳闻目睹的各种残酷,让他们隐约觉得老师的教导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可那道理是什么,不懂。是正确还是谬误,也不能判断。他们太小了。
暖阳投下金色光芒,照着这一方小小的临时课堂。
孩子们清澈而迷惘的眼睛,老师嘴角深邃的微笑,皆被日光镀上一层淡金柔光。
好明亮的太阳啊……
可为什么很冷很冷,果然是冬季吗……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好想……回北方……
在有地暖的房间里,穿着背心裤衩,吃着冰激凌,喝啤酒,餐桌上插着电磁炉,火锅热气腾腾。
是鸳鸯锅,一边铺满红彤彤的辣椒,另一边是奶白色的骨汤……
飞刀人躺在地上,目光迷离望着刺眼的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