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个孩子正在将一桶泥鳅放到拖拉机后斗里，那男人立刻走过来了。
“你俩是卖泥鳅的吗？”
显然，他不相信两个孩子卖泥鳅，猜测是他们家的大人办别的事去了。
男人说话，不是本地口音，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常永生不知道，常永慧也不知道。
常永生抢先道：“当然是啦！”
“你们这是拉到哪里，有人订购了吗？”
常永生道：“没有人订购，俺们拉到别人家，看看人家要不要。”
“多少钱一斤啊？”
常永生道：“三毛钱一斤。”
“啊？这么便宜……”
由于先入为主地认为基本上没有几个人买泥鳅，所以兄妹俩将价格定得很低。
那时候，草鱼，鲤鱼，鲫鱼，都在六七毛钱一斤。
常永生道：“便宜还没有人买呢！”
那男人笑笑：“童叟无欺啊，这样吧，我按六毛钱一斤，全要了。”
兄妹俩顿时大喜过望。
常永慧心里道：“今天又遇上好人了。”
常永生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俺没有听错吧，六毛钱一斤？你全要了？你家几口人啊？”
那男人转了一下头，看看整个白镇：“我家多少口人？大概五六万吧。”
他确实在估计人数。
那时候，不让私人开饭店，整个白镇九万多人，只有两家国营饭店。
河东一家，河西一家，河东的小一些，河西的大一些。
这个男人的饭店在河西，号称“白镇河西国营饭店”。
常永生更不敢相信了：“你说啥？五六万？！你是逗俺玩的吧，俺没空跟你玩。”
常永慧却听出了端倪，看着那男人道：“你是开饭店的吗？”
“咦？！”
刚才，男人一直和常永生对话，因为这个男孩子大一些，所以男人并没有留意常永慧。
然而常永慧一语惊人，真的把他惊到了。
这小丫头，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一个小孩子，怎么就知道我是开饭店的？
男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到常永慧的身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开饭店的？”
常永慧道：“刚才你自己说的啊，你说你家有五六万人。”
“这……”
那男人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这个小丫头给拉低了。
男人的目光转向常永生：“好吧，这里太热，你赶紧把拖拉机开到我的饭店吧！”
常永生看向妹妹：“……？”
这人不是人贩子啥的吧？
常永慧看着哥哥直接道：“哥你在后斗里挤一挤，领导同志坐驾驶室，好给俺引道。”
常永慧的意思是：俺来开拖拉机，他要真的冒充饭店领导，俺有办法对付他！
“你……你几岁啊，开拖拉机？”男人摸摸自己的眼睛，还好，眼珠子还在。
“领导同志请上驾驶室。”
常永慧率先进入驾驶室，将副驾驶的门推开：“领导同志你快上来啊？你得给俺引道啊！”
“引道……”饭店经理看了一眼坐在后斗的常永生，犹豫一下，非常利索地一纵身上了驾驶室。
“突突突……”拖拉机发动了。
男人道：“直接向前开，到前面那个大标语那儿向右转，进入河东大街，过大运河北桥，向左转，进入解放路，不多远，就到河西国营饭店啦！”
常永慧听着，觉得这人口音虽然垮不拉几的，但是说话简明、利索，不拖泥带水。
“噢，俺明白了。”常永慧眼睛看着前方，“领导同志，你在饭店当啥领导呀？”
“就算是经理吧。”
“经理……”常永慧不知道在这个朝代经理是个什么官，“经理可是大干部呀！”
“就管一个饭店而已。”
“经理，你贵姓啊，俺好称呼你呀！”
“贵姓……”经理禁不住地又看了一眼小丫头，说话像个大人啊，“我姓于，干钩于，全名叫于建国。”
“于经理，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连这个你也知道，我是湖北人。”
湖北？
湖北在哪里，现在常永慧还不知道呢，不过不知道无关紧要，既然是湖，那就离河很远呗。
“哎哟，大老远的，你从湖北来到河北开饭店，不容易呀！”
于建国一边和常永慧说话，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常永慧操作。
他生怕小丫头开拖拉机开到河里去。
然而拖拉机开到北大桥之后，他就完全放心了。
“没什么不容易啊，不就是做饭吗？我在部队上就是做饭的啊！”
“部队上……好家伙，你是从部队上来的大官呀！”
“哈哈！”于建国大笑起来，“什么大官啊，就是一个小小的司务长啊！”
司务长……司务长相当于我那时代军队里的什么职务？
“司务长也很了不起呀，要不然部队上怎么派你来管一个大饭店呀！”
“哈哈！”于建国又大笑起来，“部队上怎么会派我来管饭店？我是转业来的。”
“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