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良,地处云、贵、川三省结合部,是乌蒙山区深处的一个偏僻贫困小县。
叶落尘的家在彝良县下属一个叫做“龙街苗族彝族乡”的地方,距离县城还有60余公里的距离。
林渊与姚曼颇费周折,终于在下飞机的第二天见到了叶落尘。
魂幡飘动,灵堂肃穆,一身重孝的叶落尘眼里噙着泪花,出来迎接林渊与姚曼。
灵堂正当中停放着一副棺椁,一张老人的遗像竖立在供桌正当中。很显然,叶落尘父亲已经病故,二人来晚了。
用叶落尘的话说,老人是因为脏器衰竭亡故的。以叶落尘目前的经济实力,哪怕是在医院ICU里,短时间内用医疗设备维系老人的生命特征还是能够做到的。但老人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已油尽灯枯,于是强烈要求出院回家,并叮嘱儿子叶落尘,死后按乡俗为自己土葬。
其实叶落尘一家是汉人,不过此地苗族、彝族、汉族、布依族等相互混居,少数民族大都施行土葬,时日一久,对汉族的土葬要求也就采取默许的态度。
妹妹因交通意外去世,走在父亲前面,叶落尘内心已经悲痛万分。但为了父亲不受刺激,叶落尘一直未敢告知真相,只把悲痛埋在心底。谁知老人脏器衰竭,但脑子好使,从医院回老宅后,原本每天照顾自己的女儿突然多日不见,而上门探视的邻里乡亲言语中无意间又流露出各种叹息与伤悲,老人也就明白女儿出事了。
老人把叶落尘叫到床前询问,叶落尘不敢再隐瞒,将噩耗告知老人。满以为父亲定会因心痛导致病情加重,哪知老人听完只是叹息一声,说生死有数,无法强留,说不准这是女儿怕自己到那边无人照顾,先行过去安排一切去了。
叶落尘听完心如刀绞,泪流满面。老人要他不要伤悲,只需把妹妹后事办好即可。
叶落尘还以为父亲看透生死,实则老人万念俱灰,当夜就撒手人寰。
既然父亲有话,叶落尘自然要将父亲土葬,于是按照当地风俗,私下从别人手里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椁装殓父亲遗体,搭建灵堂,准备等三日后下葬。
当地原住民都有自家祖坟,但叶家是移居过来的,没有现成的墓地,只好请风水先生堪穴定位,在一处向阳坡选一处吉地,当做老人最后的安身之所。
林渊听完唏嘘不已,叹息叶家连遭厄运,安慰叶落尘放宽心怀。
姚曼没想到自己来迟了,趁叶落尘起身招呼吊唁宾客的空当,赶忙将林渊拉到一旁,问现在怎么办。
林渊其实已想到这一点,只是一直与叶落尘说话无暇顾及。现在姚曼问起,林渊说我看叶家人丁不旺,叶落尘身旁也没有什么至亲宾朋,我在这帮他招呼着,你立刻到乡里,找家银行把钱取出来,老板的心意总要带到。
姚曼点头,说我这就去办。林渊又叮嘱她一句,说多取2000元钱,既然咱两个来了,总得表示一下心意。
姚曼和林渊赶到叶家的时候已经天近中午,这一忙碌,时间又过去两个多小时。姚曼知道银行下午3点半就不在营业,需要进行盘点,担心时间来不及,立刻起身向村口走去。
灵堂白幔低垂,纸扎的童男童女摆在一旁,另一侧是一匹白色纸马。
纸扎是民间习俗,通常将纸扎物品成为明器。明与冥同音,只不过民间认为人去世后是到另一个世界,说冥器不好听,因而称明器。至于为什么男人要烧马,是因为大家认为男人死后要到另一个世界做官,骑马走得快一些。这种说辞来自于清末民初,那时民间还没有汽车这种现代交通工具,故而习俗就延续下来。
林渊念及老人一生不易,临死又遇丧女之痛,想走到供桌前为老人上三柱清香。走到里面才发现,供桌前跪着一个人,也是一身孝服,正在地上的铜盆烧纸。
这人看林渊走近瞟了一眼,将身子挪了挪,给林渊腾出一个地。
“您是?”林渊问了一句。
“这是我妹夫,叫莫尤。”送走吊唁宾客的叶落尘走了进来。
“哦,你好。”林渊打个招呼。
莫尤点点头,给叶落尘让开地方。
“我妹夫是苗人,属于可以与咱们汉族通婚的熟苗,只是他汉语比较生涩,见外人不愿说话。”
叶落尘见清香燃起,知道是林渊做的,说声谢谢,然后给长明灯的碗里舔了一点灯油。
“其实我妹妹学习也很好,但父亲为了供我累坏了身体,我考学出去后,家里实在没有条件再供我妹妹了。”
叶落尘说到这叹息一声,“我妹妹很懂事,怕我知道这些会分心,死活不让父母告诉我,自己就选择辍学了。她不知道,其实只要我在外面辛苦一点勤工俭学,还是可以让她完成学业的。大山相对闭塞,信息不畅,她就这样放弃了,挺遗憾的。”
林渊也叹了一口气,“你在校园还不知道吗,这种情况多的是,即使助学贷款,很多人也拿不到的。”
“知道,我就是为我妹感到可惜。”
叶落尘擦擦眼角的泪,“我父母身体都不好,重担就压在我妹妹肩上。她到镇上矿山打工,女人哪有力气,赚的不多,多亏我这个妹夫照顾,两个人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