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她们不应该是山匪,而应该是女侠。”宋潭星疑惑说道。
虽然言域没有表态,但宋潭星作为他的亲随,宋潭星的表态,难免会让宁样以为这便是言域的表态,连忙解释道:“殿下,那确实是一群女山匪。她们盘踞在武七山上多年,为所欲为不服官府的管控。臣曾多次请求朝廷派兵助武州剿匪,一直没有回复。今日殿下亲临武州,还请殿下助武州除此顽疾。”
“她们如何为所欲为?说说看。”言域没有直接表态,他想先了解真实情况。
“殿下,无论在何地,官府都是百姓解决纠纷的地方。百姓有什么困难和诉求,应该到官府来请求官府裁断。而是武州女子遇到什么事情,从来不往官府跑,反而往武七山跑,让武七山那群女山匪去什么主持公道?!她们一群女山匪,凭什么代替官府主持公道?!他们主持公道的方式简单粗暴,从来不问缘由,就是把男子揍一顿。故意伤人,有违国法。臣多次带捕快上山,要求匪首金泉昕交出故意伤人者。金泉昕不仅没有交出伤人的山匪,还驱赶臣下山。实在是无法无天目无法纪国法。”宁样满脸愤懑说起武七山上的女山匪,情绪激动不已,老脸气得通红。
“大人有没有想过,为何女子没有向官府反而向女山匪寻求公道?”蒋溪冷着脸插话,“如果官府能给女子该有的公道,她们何必舍近求远。”
当着言域的面,蒋溪这番话实在是非常不客气,已经不是含沙射影而是直截了当指出官府不作为甚至执法不公了。宁样既恼怒又惊慌,但他还没弄清楚蒋溪与言域是否有什么关系,不敢轻易斥责蒋溪,生怕因此得罪言域,只好据事实以证清白:“臣自就任武州县令以来,一向秉公执法。臣还记得,十年前,臣在武州审判的第一个案子,是一名女子前来控诉丈夫刁难与殴打她,要求臣将她丈夫问罪。为人妻子,理应伺候丈夫,怎可要求将丈夫问罪?!简直大逆不道。臣责令捕快将该女子打个五个大板,赶了出去。臣一直通过这样的方式公正审判,刹住了种种歪风邪气,维护了武州的安定,何来不作为甚至执法不公?”
“你是不是应该问问她丈夫为何刁难和殴打她?”蒋杭瞪大眼睛,为宁样不问缘由‘秉公执法’的方式惊讶不已。
“何为刁难,身为妻子,理应顺从丈夫的所有要求。做的不好,就应该受到丈夫的责罚。”宁样也瞪大眼睛,显然对对蒋杭所说,要问一问刁难和殴打的缘由表示诧异。
“我算是明白,她们为什么宁找女山匪也不找官府主持公道了。”任初雪狠狠瞟了宁样一眼,低声说道。
一番话听下来,言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了然看着依然没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的宁样,想了想,对这位年近古稀思想古板的县令大人说道:“宁大人,官府在百姓的纠纷之间居中裁判,理应公平公正。如果官府处置不公,百姓自然就不再寻求官府裁判。武州女子宁可找山匪主持公道,也不寻求官府帮助,原因在于大人的狭隘的偏见和不公的处置方式。大人不应该想着请朝廷剿匪,而应想着怎么去做一个公正的父母官,重新赢得武州百姓的信任。”
言域一番话,直接指出问题出在宁样身上,宁样吓得不轻,赶紧跪下来申诉。
“殿下,臣冤枉,臣一心为民,并无偏私,还请殿下明鉴。”
言域看着实在眼前年近古稀,胡须鬓发皆白,哭的稀里哗啦喊冤,让他还以公道的县令,感觉太阳穴隐隐发疼。
宁样既非贪污受贿祸国,也没有鱼肉百姓殃民,只不过是男子至上思想观念作祟,使得他在为政之中,总是偏向男子。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所以对言域的指责深感委屈。
男子至上的观念在未国并不少见,言域之前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因为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或者想过这个观念会给女子带来多大的影响和不公。可是今天,听到宁样在判案中对女子的不公,导致女子对官府失去信任而需求山匪的帮助。他在震撼之余,开始有了思考。
言域毕竟是皇子,现在又进入朝堂参与国事。这让他在思考问题时,会站在整个国家的高度和广度。他想到,既然武州女子因为觉得不公,会抛弃官府偏向山匪。那么如果整个未国的女子觉得不公,会不会抛弃言氏皇室,偏向新的皇室。
言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开始重新思索审视未国泛滥的男子至上观念。
在未国,女子被以男子为中心,要求时刻遵守三从四德。不能像男子一般进入书院,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等等,未国现在有女子书院。
言域猛地想到轰轰烈烈兴起的天下第一女子书院,想到第一书院一直在广泛传播的齐皇后准许女子参加科举进入朝堂的故事,将武州的事情联想到一起,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蒋姑娘是不是觉得未国女子受到不公对待,所以才创办女子书院,接下来会不会就是一步步带着未国女子抛弃言氏皇室,偏向新的皇室?’
言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看向书院领头人蒋溪。
蒋溪本来正恼火宁样不公正的处置方式,忽然觉得身上投来一束异样的眼光,抬眼望去,原来是辛王殿下正目光炯炯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