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宋承睿逐一检查过定国公府的一百多具尸体。
他们几乎都是被一剑封喉的。
“殿下，这其中并未发现段惜云小姐。”陈颂前来复命，“周围也没有发现有人逃走的痕迹。”
宋承睿颇为不解。
不是都说定国公一向疼爱这个长孙女？
他们举家迁徙，怎么可能不带上她？
过不多久，麟王别府来了一名亲随，与宋承睿单独说了几句悄悄话。
宋承睿即刻转身回了城中，在王府内见到了满眼仇恨的段惜云。
“求殿下还我段家一个公道！”段惜云咬牙切齿，哽咽的喉咙里氤氲着血腥味。
她不知道这半日是如何熬过来的，就像是一场不会结束的噩梦，疼她的祖父，纵她的父亲，宠她的母亲，都在一夜之间离开了这个世界！
父兄们都有武功傍身，一般人想要杀死他们没那么容易！
这凶手必定是有备而来！
可惜，整个段家，只有她一人幸免于难！
那些亡魂此刻应该都围绕在她身边陪着她吧……
段惜云紧咬下唇，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潸然而下。
姜则蕙放出鸟儿去了解了昨夜情况，不过她的信探还没回来，她也不了解具体真相，给段惜云出不了主意。
不过段惜云不吃不喝总归不是办法，姜则蕙特意为她准备了一碗菌菇鸭汤，帮她安神入眠。
“这几日委屈你了。”回宫之前，宋承睿到后厨找了姜则蕙一趟。
见她好像不知道累似的，明明做完午饭可以去休息，却还在厨房包饺子，便洗净手，跟着她的动作学了起来。
“殿下怎么突然有心情包饺子？”姜则蕙不敢问太多，毕竟他内心还承受着失亲之痛，万一她不小心勾起他的回忆，他又该难过的。
宋承睿笑而不语，只是照着姜则蕙教的，将饺子皮的边一点点捏紧，就像在为他繁杂的心事装箱打包。
失去父皇，其实他没有那么难过。
即便看见宫中从庄重热闹，变得沉重肃穆，目之所及挂满素缟，他也并未有过任何切肤的感受。
该有的怨恨、愤怒，一应都一带而过，撼动不了他真实的内心。
事实上，过去二十一年时光，都是这样过来的。
匆忙仓促之中，又带着朦胧和模糊的印象，如同大梦一场。
唯有和姜则蕙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片刻的真实。
就好像眼下被他手中捏着的饺子皮，软软的、凉凉的。力气稍微大点，就会把裹着白菜和香菇的馅儿捏跑，撑破这薄薄的面皮。
回宫是一定要回的，可他此时只想和这种脚踏实地的感受温存一刻。
哪怕他一向喜欢一尘不染，干净利落，当下也愿意满手沾满面粉。
“殿下包的饺子，他们才受不起，这些就留着给我和嬷嬷享用吧。”姜则蕙将出自宋承睿之手的几只饺子单拎出来，摆在了一边。
两个人一齐动手，饺子皮很快就见了底。
宋承睿压下心头的不舍之意，温声道：“若是累了想休息，便不要成日往厨房跑，你天天给他们做饭，他们也受不起。”
姜则蕙扬唇一笑。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殿下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他俩更配了。
……
一日之后，太后秘密传召段惜云。
段惜云这才被叫醒。
醒来时，她面色如冰，冷声质问前来服侍她的丫鬟小鱼：“谁让你们在我昨天的饭里下药的！”
下药？
下什么药？
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小鱼如履薄冰地在旁边待命。
此前，小鱼跟随姜则蕙时，几乎没怎么做过伺候人这些细节繁琐的事，没有机会犯错。
粗活她本来就在行，加上姜则蕙要求又不高，小鱼也就没有挨过骂。
突然面对段惜云的恶声恶气，小鱼才恍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丫鬟过的日子……
段惜云也没期望着一个小丫鬟嘴里能问出什么话来，但她深谙内宅的规矩，知道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不久之后被带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所以她便明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的事轮不到她做主！”
送完段惜云，小鱼就去找了齐嬷嬷，原样学话给她听。
齐嬷嬷亦是没明白，“段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不曾啊，婢子见她一觉睡醒面色红润，眼神中你终于恢复了，光彩都有力气骂人了……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小鱼回忆道。
齐嬷嬷突然像是理解了什么，问：“段睡了多久？”
“有五六个时辰吧。”小鱼谨慎答道。
“那她大抵是觉得自己睡得太久，怪你没有早些叫她，还误以为是我们下药让她多睡的。”齐嬷嬷点拨小鱼，“段小姐家中刚刚遭逢大难，她心中悲痛，说话语气难免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对了，这事你和阿蕙姑娘提过吗？”
“没有呢，嬷嬷。”小鱼垂着手，以为自己又做错了。
齐嬷嬷摆手，“不要告诉阿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