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马周去世而引发的中书令之争虽激烈,可结束得却是很快,随着太宗的诏书下达,朝野间的乱议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去,所有人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新任中书令殷元的身上,准备上门拍马的有之,准备看其笑话者也有之,更有些个别有用心之徒,愣是将十数年前殷家与陈子明的那场人命官司给翻了出来,四下宣扬,明摆着是要在殷元与陈子明之间制造矛盾,用心着实歹毒无比。
当年轰动一时的官司最终虽是以戏剧化的和平方式落了幕,可实际的真相如何,因着当事双方的有意克制,其实并不曾流传开来,而今,随着别有用心之徒将此事揭破,此事立马便传得个沸沸扬扬地,朝野间热议不绝,只是两方的当事人却都根本不为所动,既不辩解也不辟谣,浑然就当耳边风一般,时间一长,流言也就渐渐烟消云散了开去,长孙无忌试图挑起殷元与陈子明之间的冲突之谋算自然也就落到了空处。
贞观二十二年三月初九,鉴于高句丽毫无臣服之心,太宗下诏,令已赶到了辽东前线的兵部尚书李勣统帅辽东诸军,兵分两路,从安市城以及丸都城出击,再次会攻凤城;三月十五日,牛进达所部赶到凤城,与李勣所率之主力会师,此际之唐军本部七万余,再加上契丹等部落兵四万七千余,总计近十二万大军,再次向凤城发起了强攻,苦战近半月,未克,是时,高句丽国中派出七万余援军连同百济军五万余赶来解凤城之围,双方在千山山脉鏖战连连,唐军大胜,一举将来援之敌击溃,而后趁胜再攻凤城,日夜不休,历时月余,城破,至此,鸭绿江西岸之高句丽军已再无支撑要点可守,各处守敌慌乱逃回了鸭绿江对岸。
唐军
横扫高句丽鸭绿江西岸各城,并沿鸭绿江排开阵势,只是因着兵锋已钝,且缺乏水师之配合,并未再向前攻击,转而开始稳固地方,贞观二十二年六月中旬,太宗下诏,将辽东划出十二新州,设大都督府,以吴王李恪遥领,李勣为长史,以程名振、牛进达、庞同善等为各下州都督府都督,并着吏部调干员赶往各州赴任。
前线战事顺遂无比,太宗本应兴奋无比,可实际上么,他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房玄龄的身体彻底垮了——据诸多太医合诊之结果,房玄龄已没多少时日可活了,所剩之寿数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一想到即将失去房玄龄这么位良师益友,太宗的心情自是不可能会好到哪去,特地下了诏书,将房玄龄接进了承庆殿,每日里不理政务,只顾着小心翼翼地陪着房玄龄,亲自为其熬药,又下了感恩诏,着令天下寺庙道观一体为房玄龄祈福,试图以此来挽回这位大唐顶梁柱之生命,只可惜诸般措施皆无甚效果可言,房玄龄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更差,这等情形一出,太宗伤感万分,时常暗自垂泪不已。
因着房玄龄的病情不开心的,远不止太宗一人,陈子明也在郁闷之中,无他,房玄龄倒是跟历史上那般准时病倒了,可原本该死在他前面的老萧同志却依旧七旺八旺地,活蹦乱跳得很,明明七十有四的人了,还依旧精神抖擞不已,本来么,老萧同志虽不算是李恪一方的嫡系,可好歹在大义上还是站在李恪一边的,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他能活着,对李恪一系来说,原本该是好事一桩的,可或许正是其太过精神了些,太宗竟是令其暂代了房玄龄的职务,如此一来,问题可就大条了!
老萧同志为人办
事向来表里如一,严谨而又苛刻,若用之来要求己身,当然是好事,可用来对上对下,那就不免有些遭人烦了,偏偏这厮又从来不讲情面,不管是谁,只要犯了点小错,那一准都会被骂的个狗血淋头,似他这等性子,去干侍中又或是御史大夫,那都是绝对称职无疑的,可在尚书省这么个政务繁杂之地,那真就令满朝文武都不得安宁了,这不,一大早地,方才刚到尚书省,陈子明人都还没进衙门呢,隔着大老远就听到老萧同志又在训人了,牙顿时便疼了半边——这妥妥地就是在为李恪拉仇恨来着!
陈子明乃至李恪都知道老萧同志不算自己人,可问题是旁人不知道啊,在所有人的眼中,老萧同志不单是李恪的舅公,更没少在关键时刻力挺李恪,怎么看,那都是李恪的左膀右臂来着,换而言之,在众人的心目中,老萧同志的言行很大程度上能代表着李恪的意志,如今老萧同志猛然爆发了第二春,上蹿下跳地整顿着朝务,打鸡骂狗地折腾得大家伙都不得安宁,是否意味着李恪这就要一代新人换旧人了?如此一来,众朝臣们不生出别样的心思才真是怪事了的。
“禀大人,来济、来大人来了。”
明知道老萧同志这等苛求上下的行为实在很是不妥,偏偏陈子明又不好直接去说,没旁的,老萧同志不单是长辈,还与他陈子明也算得上是亲家,说轻了,没效果,说得重了,万一闹得反目成仇,那也不是个事儿,无奈之下,陈子明也只能是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一进了衙,便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却不曾想方才刚落了座,就见一名随员面色古怪地从屏风处转了出来,几个大步便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请罢。”
陈子明乃心细如发之人,只一看那名随员的怪异脸色,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