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崔尚书既然不愿劝阻也不敢劝阻,今夜又何必来此呢?”卢渊又开始对崔茂进行嘲讽。
与崔茂的一心明哲保身不同,卢渊是最积极想为兖州的世家大族出口,极力反对在兖州推行均田制的。
无他,唯利益尔!
自从白巾军将河间卢氏在河北的田地和产业洗劫一空后,卢济身为兖州牧,自然在兖州为卢家子弟购置了不少土地,好在兖州因为战乱,无主之地甚多,卢家在兖州也获得了巨量的土地,本来还有可能以这些土地东山再起,振兴卢家。
但没想到因为卢济身死,卢家内乱,子弟自杀残杀,导致兖州落入萧铮之手,萧铮并不承认河间卢氏对兖州这些无主土地的占有,而是要将他们依照均田制无偿分给流民。
换而言之,河间卢氏才是萧铮在兖州推行均田制的最大受害者,若不能阻止萧铮在兖州推行均田制,卢家复兴无望。
相反,若是自己能够带头阻止萧铮在兖州推行均田制,卢家方有机会保住在兖州获取的巨量土地,而卢家也会因此获得兖州的世家认可,增强河间卢氏在世家大族间的话语权。
如今看崔茂居然有退缩之意,卢渊自然不会对他客气,免得乱了世家之心。
王湛心思何等缜密,目光何等老辣,自然知道卢家和崔家心里都打得是什么算盘。
对于一直沉默不语的尚书令李弛,王湛也猜得出他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毕竟他们之前已经因为介入兖州之事,白白丢了自己的豫州,如今自然不愿意再插手兖州之事,免得自己和陇西李氏又在同样的地方栽两次跟头。
其实王湛自己完全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实在不甘心在萧铮的朝堂当一个吉祥物。
他王湛在大宁正统王朝官居丞相,而在萧铮的小朝廷中居然只是九相之一,根本不可同日无语,长此以往,恐怕连琅琊王氏天下第一世家的地位也是不保。
因此王湛必须要让萧铮看到自己和琅琊王氏的能量,让他不敢再小视自己。
他也不担心会激怒到萧铮惹来杀身之祸,他自觉看透了萧铮的为人,他虽是反贼出身,却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是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
“既然兖州的世家如此寄希望于我们,我们的家族又身为天下世家之首,怎能不拉他们他们一把。”王湛一席话,算是为今夜议事定下了基调。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立时神色各异。
崔茂瞬间脸色就不好,暗暗后悔今夜为何要来。
卢渊自然是面露喜色,若是王湛这个老狐狸也愿意出手,卢家还是有希望保住兖州的土地。
李弛倒是一脸无所谓,他可以在后面壮壮声势,但绝不会冲在前面的,他已经在兖州的事情上吃过一次亏了。
王湛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随即却是话锋一转:“我们自然是要帮助兖州的世家,但是不能直接帮,大家也知道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眼里绝对容不得半点沙子,我们这几人绝不能有半点把柄落在他手里,免得他趁机发难。”
三人一下子又糊涂了,什么叫要帮助兖州的世家又不能直接帮,既想帮世家又不想得罪萧铮,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
王湛看得出他们的疑惑,笑着问道:“其实,齐王在萧铮推行均田制,损害的可不止世家大族的利益,反对在兖州均田的可大有人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考虑如何鼓动这些人跳出来带头反对均田制,而兖州的世家大族在背后等着坐享其成就好了。”
三人越听越糊涂,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除了占有兖州大量土地的世家大族,还会有什么人会有理由反对均田制。
王湛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揭晓了谜底:“诸位可有想过,那些不愿意逃离兖州的百姓,他们是否愿意齐王在兖州推行均田制,让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民来分走他们的地。”
卢渊率先反应过来,兖州常年战乱,死难者不少,无主之地甚多,而那些一直守在兖州不愿意背井离乡的百姓,每个人都偷偷耕种不少无主之地,不少人耕种的土地早已经超过百亩之多,心中早已经视自己耕种的土地为自己的私产。
但按照萧铮在兖州推行均田令,意味着这些坚守兖州的百姓每个人只能最多保留四十亩露田和二十亩桑田,多出来的土地要通通退回给官府,由官府分配给流民。
百姓无不视土地为其命根子,如此一来,他们对于均田制的不满恐怕更甚于兖州的世家大族,只要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稍加挑拨,这些百姓必然会极力抵制兖州均田令,甚至公然去攻击萧铮安置好的流民,破坏均田令的推行,而以萧铮一贯的作风,他不可能会把这些兖州百姓怎么样,恐怕最终兖州的均田令只能是不了了之。
“王相的这一招借刀杀人当真是妙呀,卢某佩服,自愧不如。”卢渊抚须一笑,由衷佩服,语气也多了几分敬畏。
崔茂和李弛也想通了关节,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不需要他们介入其中就行,不过他们也不得不佩服王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湛这一招借刀杀人确实够毒辣,恐怕萧铮无论如何都是招架不住。
王湛微微一笑,慢悠悠饮了一杯茶,不急不慢